我从红升中学被退回到后营小学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感觉到哪里都不是净土乐园。看到村里一个个文盲半文盲的青年,因为社会关系好,当兵、上学、招工走了。我在这块阵地上坚守了八年。趁着年轻,真想到外边的世界去看看。那怕是下煤窑,做苦力,只要能走出去,我都愿意。
1977年又是我人生命运的转折年头。从青海的循化县回到河南的淅川县,再到湖北的钟祥县,历时十七个年头。我由一个混沌未开的少年,长成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其间经历了世上一场场风雨,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我的躯体,我的思想俱已成熟。在后营,我的乡亲们给予了我宽容和厚爱。他们肯定我,肯定我们兄弟。我们不卑不亢的为人,和勤劳持家的作风,大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和信任,从不曾为难和低看我们。特别是我表哥刘炳艮一家,在我们最困难的日子里给予了无私的照顾和关怀。并为我哥介绍对象、筹办了婚事。自从我有了嫂子,我们的家才真正成其为家。
1977年8月份,“******”垮台也快一年了,全国各项工作都处在拨乱反正之中,政治环境也比较宽松了。这个时候棉花采购站又下来招临时工。我找了大队的徐书记,他是一个有魄力,敢担当的干部,思想开放。多年来,我们的关系相处得也比较好。我的理由是,我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在村里教了八年书,如果这样下去,跟刘菡蕊的关系就真的要结束了,我要求也到采购站去。他很同情我,理解我,就同意了。当年当月我就离开学校去了江岸棉花采购站。
一心一意期盼着要走出去,可当真要离开熬了八年心血的地方时,心里还是挺难受的。看着那低矮的砖瓦校舍、教室里已经写花了的黑板,回想着在这教室里曾接来送往过一张张幼稚可爱的面庞;手扶着磨得光滑的桌椅,在那桌前椅上,我度过了多少个朔望晨昏,挑灯批阅,临窗晨读;还有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的柳树林,我也曾下种、移载、浇灌,流过汗水。在小树林里,有我第一次的牵手、也有我的初吻,它是我爱情开始的见证。
别了小树林,别了后营小学;勿伤感,别惆怅;树挪死,人挪活;走出去或许我的人生会更精彩。
江岸棉花采购站紧挨着汉江围堤,是一个有一百亩地的大场院。座西向东,东边一条大路贯穿南北。路东是食堂,路西为办公区和宿舍区。宿舍区以西九十多亩地为加工厂和货场。
我初到采购站,被安排在货场西南角的一个二十几平米的保卫房里住。同寝室连我共三人为伴。货场四不居邻,冬天河风呼啸,像狼嚎鬼叫;春天杜鹃啼血,布谷声声;夏秋两季蝉虫乱鸣,哇声起伏。唯有加工厂风机的啸叫声,证明此处还有人活动,就可安稳睡觉,一旦风机声停,觉也就醒了。如此,在棉花单位多年,积习成癖,凡有声响,就可安睡,愈是寂静,愈难入眠。
我是八月中旬到的江岸,经过短期培训,就投入到紧张的旺季收购工作中。那时的棉花部门很吃香,它是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粮棉油之一。棉花部门分工很细,从上至下自成体系。光收购一项工作,就有挂号、登记、扦样、试轧、检验、过秤、上堆、除皮、结算九道工序。我被分配照堆工作。这是一项最出力,最没有技术含量,也是最容易发生纠纷的工作。因为有的售棉代表弄虚作假,装底盖面。在上堆时,凡发现有假就要退回。这时就会发生矛盾,处理不好,极容易演化为打架斗殴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