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该有风雪的地方起了风,落了雪,于是,黄沙起来抗争,但一切都是徒劳无用,因为雪来自天上,黄沙起于地面,一个俯瞰人间,一个仰望星辰,从一开始,落雪就是君王,而黄沙则是臣子,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抗争,但它依旧选择奋起。
如果黄沙被落雪掩埋,世人看到的是一片银光雪白,不会看到掩埋在白雪之下的沙海,那是一种悲哀,那是一种屈辱,所以黄沙漫天。
落雪与黄沙的争斗起源于风的大小,所以,风更大了,雪落得更急,黄沙也不甘落后,在风的吹动下,迎着落雪而向上飞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黄沙柱子。
风,终有停息的时候,所以黄沙始终会落地,可是,落雪却不需要风的加持,它依旧会从天上落下来,然后将黄沙掩埋,葬身于皑皑白雪之中。
落雪终于是胜过了黄沙一筹,但不要忘记,黄沙是这一片天地的永久居住者,落雪来自天上,它唯有冬天或是初春才有可能落下。所以,落雪,只是短暂的胜利,黄沙虽然是臣子,但终究才是这一片土地的王者。
君临天下,只不过是短暂的巡游,地方的臣子才是地方上的王者。
骑在骆驼背上的剑魔灵,看着这一场最后落下的雪,他想到了自己,他的眼前的景象,与其说是落雪与黄沙的战斗,倒不如说是他和剑尘之间命运的抗争。
鸠都可以将鹊巢占为己有,落雪难道就不可以连绵不绝的下,从而形成冰雪,彻底掩盖黄沙?我就可不可以将剑尘的本体意识中年压制,从而我就是我?
他想得纯粹,却又很决然,那是一种对于命运的抗争。
他因剑尘而生,但一定程度上来说,剑尘也因他而未死,他们两者间并不能说清谁是鸠,谁是雀。
一个人若是已经死了,躯体还存留,但却又因为一个人的灵魂而那个死去的灵魂又活了下来,那么,那具躯体究竟是已经死去了的那个人还是最后诞生出灵魂体的那个人?这种事情谁也不能说的清楚。
落雪已经停住,然后经受不住这一片沙漠的温度而又很快消融,然后渗透进入了黄沙里,消失不见,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不,我不要做落雪,我要做那个永久长存的黄沙。
剑魔灵的心在呐喊,他身手摸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那条血龙,那是他诞生的来源,那是他可以摆正自己位置的依据。
尽管他从大佬那里知道,就算是血龙摆正了位置,龙头落在眉心处,龙尾摆正脊椎骨的最顶端,他依旧不能泯灭剑尘的本体意识。可是,他依旧要尝试,他不信命,这一点和剑尘很像,可是,剑尘是人,在抗拒命运的安排之时还会有诸多的考虑,可是他不会,因为他从本质上来说,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道诞生于剑的灵体。所以,他很疯狂,所以,他不计后果,所以,他要杀向青城派,然后,会到泰山之巅,开启那一尊八龙宝座。
落雪已然笑容,化为了水,融于黄沙里,又影响到了黄沙,因为那是水,因为那是沙,水融于沙,沙的零散度就会降低,就再也不容易形成黄沙大柱,立于天地。
而剑魔灵和剑尘又何尝不是水与沙的关系,他们难道不会相互影响?剑尘不想因为剑魔灵的强大而放弃去救自己的父亲,一定程度上会让剑魔灵产生恨意。而剑魔灵产生的恨意,就会想办法占据剑尘的躯体,而鸠占鹊巢的办法就是他需要吸食更多的经过灵气温养过的血,所以,他唯有杀人。
剑魔灵杀了人,有谁知道会是他所为?所有人都觉得是剑尘所为,因为那是剑尘的躯体,那是剑尘的面容。那么,武林就会群起而攻之,剑尘则是独自一个人。
所以,结果对于剑尘来说是很坏的,而更坏的则是剑尘对于此事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有心要阻止,却不能阻止,这是一种很无奈的事情。
初春的这一场雪,下得令人猝不及防,消失得也是令人猝不及防。
百晓生立于屋前,看着那一场落于千里之外的雪,白色眉毛下的明亮眼睛闪现出了一抹光芒,同时光芒的背后又闪现出了一股哀伤,那股哀伤的产生是为了整座武林。
风起,雪落,黄沙凝。
这意味着,剑尘或是剑魔灵,将会带着一把血剑给江湖或是天下带去一场雪,透人心凉的雪,寒冷彻骨的雪。
他虽然知道,他虽然可以看破天机,可是,他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他唯有祝福,正如他当年知晓了江湖会有变之后,随意找了一个人代替了塔主之位后离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