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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韩爱姐路遇二捣鬼 普静师幻度孝哥儿 (韩爱姐湖州寻父 普静师荐拔群冤)(2 / 2)

月娘不是一个可爱的人物。但是,作者对这样一个人物,也还是有深深的慈悲。这种慈悲,并不表现在月娘的结局里(因为月娘的结局实在是模棱的),而表现在月娘不舍得孝哥出家的哀哀大哭中。我们记得王六儿在离开爱姐时,“哭了一场又一场”的深切悲伤,以及那一句“做父母的,只得依他”,有着身为父母对儿女的怎样无奈的爱与悲哀。

当我们能够同情韩道国与王六儿的时候,我们也就能够同情月娘——一个贪心的、小器的女人,在失去她的爱子的时候,是怎样因为白白“生受养他一场”而恸哭。作者把一个他可以写得如此不可爱的女人,写得如此令人哀怜,这正是《金瓶梅》最大的特色,我相信,这也是金瓶作者最希望他的读者领悟的地方。

最后,且让我们再一次对比一下绣像本与词话本。就比较一下第一百回的卷首诗。先看词话本的:

人生切莫将英雄,术业精粗自不同。

猛虎尚然遭恶兽,毒蛇犹自怕蜈蚣。

七擒孟获恃诸葛,两困云长羡吕蒙。

珍重李安真智士,高飞逃出是非门。

再看绣像本的:

旧日豪华事已空,银屏金屋梦魂中。

黄芦晚日空残垒,碧草寒烟锁故宫。

隧道鱼灯油欲尽,妆台鸾镜匣长封。

凭谁话尽兴亡事,一衲闲云两袖风。

诚然,我们不知道绣像本和词话本的作者,但是他们的不同,他们对《金瓶梅》这部小说整体结构与思想框架的不同构想,在这两首诗里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词话本的作者,用的是他一贯的忠厚口气,谆谆地劝告读者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这里,把着眼点放在李安身上,以他的离开,劝戒读者不要逞强,要善于见机行事,及时脱出是非圈子,保得一己的平安。而绣像本的作者——他的口气却真个是大,他的境界真个是宽广,放眼看到整个一部书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我同情词话本的作者:他似乎还不能相信,这样的一部大书,就此完结了。他把李安提出来装幌子,因为抓住一个李安,似乎可以造成这最后一回和前面九十九回并无不同的假象;似乎只看细节与局部,不看全体,就可以忘记沧海桑田的悲凉。但是绣像本作者未曾有一时一刻是不睁着眼睛看现实的。于是在绣像本第一百回的卷首诗里,我们再次被提醒这部书是如何从豪华锦绣写到碧草寒烟。一篇七言律诗里,两个“事”字,两个“尽”字,两个“空”字,总括了《金瓶梅》的全部:我们中国的百姓,就在这“豪华事已空”的大背景下,一代一代生死,一代一代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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