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之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脸上一红,也许是舞会大厅里的吊灯光线太过明亮,折射到时砚身上,衬得今夜的他格外好看,一双总是冰凉入骨的眼睛甚至显得有些温暖。
刚刚还有些慌乱的阮之之突然就安下心来了。
“时砚,虽然你曾是我的同系师兄,可是我跟之之两个人的私事,希望你一个外人不要插手。”站在一旁被忽略良久的李司晨,在看到阮之之脸上毫不掩饰的依赖感之后,终于忍不住愠怒开口,并且一字一句中,着重强调了“外人”两个字。
尽管阮之之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他,但是在李司晨的心里,其实一直以来都不相信她可以完全将自己放下,更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移情到别人心上。
阮之之内心深处是一个极其慢热内敛的人,他花了一年时间才让她卸下心防,慢慢喜欢上他,而如今她跟时砚不过相识数月,她怎么会对着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无法接受。
时砚却有些讽刺地笑了,人山人海的舞会大厅里声音喧哗,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小小角落里的动静,他一步步走近,仗着天生的身高优势低下头来,俯视着李司晨,口吻凉薄:“外人?这个词或许应该退还给你,李司晨,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总是错过之后才想起回头。”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垂着眼不说话的阮之之,眉眼稍缓,“之之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也不会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希望你不要再缠着她。”
他说话时的神色很平淡,声音很轻,却很阴冷,让人听了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阮之之站在他身侧,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
感受到从她柔软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时砚微微垂下眼帘,眸中种种情绪一闪而过,他反手握住她,动作很温柔,似乎是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吓到了她。
李司晨双手垂下,紧握成拳,他没有再跟时砚说话,而是扭头望向阮之之,一字一句,艰难无比地开口:“之之……你跟他……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阮之之轻声回答,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忍:“是真的,所以……我跟你之间,真的完完全全没有可能了。”
李司晨很久都没有再说话,他的双肩下陷,似乎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时砚拉着阮之之的手一步步向前走,路过李司晨身边的时候,他顿住脚步,低下头来,在他耳边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李司晨,三年前她诚惶诚恐取出一颗真心,却被你摔得粉碎,如今我倒是要感谢你,你们原本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只是从现在开始,却再无可能了。”
李司晨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又像是没听到。
时砚和阮之之渐行渐远,而他在一片模糊人潮中闭上眼睛,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盛夏,那时她孤身一人行走在校园里,身后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神色茫然,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
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场景又转回大四那年的毕业演讲,她为了让自己能有一场完美的演讲回忆,跑了六条街买来领带,上场之前,她在后台,神色羞涩,低头小心翼翼为他系领带,祝他演讲顺利。
……
曾经这么爱他的阮之之,终究还是被他弄丢了。
***
眼前衣香鬓影,耳边觥筹交错,阮之之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离开之前她看到李司晨的神色很黯淡,潜意识里,作为相识多年的朋友还是有些担心他,却也知道这个人以后与己无关。况且……时砚此时此刻就在她身边。
而就走在她身侧的男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垂下头来,语气温柔地问她饿不饿。
听到他询问的声音,阮之之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饥饿感,回想一下,她这整个晚上也就跟顾念一起聊天的时候吃了几口蛋糕而已。
时砚看到她的表情,眼角眉梢漫上笑意:“要不要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阮之之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有些泄气地回答:“今晚我们公司里的主管都在,万一被他们发现我提前溜号,怕到时候挨批评。”
时砚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回身带她去自助餐桌上找吃的。
阮之之端起一盘炸薯格,极力控制腹中传来的饥饿感,矜持地小口小口咀嚼。毕竟作为一个新晋女友,该有的端庄优雅还是要有的。
时砚望着她,沉默良久,轻声开口:“你再不快点吃,一会儿侍应生就要来收拾餐桌了。”
阮之之:……
这个人真是没有情调。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加快了咀嚼的动作。
时砚轻笑,似乎是有些无聊地随手从餐桌上取过一张餐巾纸,就这么斜斜靠在桌上,动作懒散地开始折纸。
他的手指灵巧而纤长,像两只交错飞舞的蝴蝶,就连指尖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阮之之歪头看他手上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丽江酒吧的那晚,他伸手递给她的那朵纸玫瑰。
“你很喜欢折纸吗?”
“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阮之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发自内心般赞叹道:“好厉害啊。”
“喜欢吗?”时砚垂眼,眼睛专注看手上的半成品,仔仔细细将纸对折成五边形,又沿着压出来的虚线利落撕开几个对等的角,而后,不待她回应,漫不经心地开口,“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给你折。”
阮之之一颗原本平静的心,听到他这句极像情话的话,简直如同枯木逢春一般,瞬间怦怦直跳,连带着整个人的呼吸都变急促了。
片刻之后,一只栩栩如生形容可爱的小兔子就在时砚指尖诞生。他伸手,动作很温柔地递给她,像上次一样,言简意赅道:“送你。”
可阮之之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犹豫,直接伸手接过了。在接过来的瞬间,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将那朵纸玫瑰随意丢弃。
手中的小兔子似乎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阮之之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心里就在此刻像浪潮般浮起汹涌的幸福感。
跟他在一起度过的时间,幸福到近乎静止。
两人正在聊着天,大厅中央的灯光突然全部灭下来,紧接着,最前方的舞台上洒下一束白色追光,阮之之看到他们公司的领导走上去,开始发表致词,内容无非是一些逢场作戏冠冕堂换的官话。
与此同时,刚刚还很分散的人群也十分配合地聚集到舞台前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