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上的目光扫到案几之上时,目光停留在了一盏还未饮尽的茶水,这应该是太子在这里最后的停留了吧,皇上的眼前似乎浮现出太子身穿戎装,一手持佩剑,一手拿起茶杯饮茶的画面,但不知这杯茶水太子为何没有饮尽。
这里终究是自己以及太子的伤心之地,但是这里也终究会迎来自己新的主人。
“随朕去天牢。”皇上的声音嘶哑而沉闷。
对于皇上的这句话张振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当皇上的脚步停留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天牢是宋国专门关押极端重要或者地位很高的人犯的地方,这里守卫森严,重重关卡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地方。
皇上的车辇终于停在了这里,但是他从暖热的车厢里下来之后,他感觉到异常寒冷。
走近天牢的大门,里面光线暗淡,而且给人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冰冷的铁门栅栏有着死亡的味道。
昨晚叛军中其他的人都关在刑部的大牢里,只有苏航和太子被关在了这里。
看守打开牢门之后,张振便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他知道皇上在这个时候并不想被打扰。
昏暗的光线中,太子背倚在墙上,昨晚的戎装已经被尽数退去,换上了一身囚服,凌乱的发丝让他更显得憔悴,只是一双眼睛还流露着倔强与不甘。
在牢门打开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张振在门外轻轻的掩上了门,他并没有进去。
皇上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丝毫没有顾忌地面的阴寒。
“你没有什么我说的吗?”他看着太子那张坚毅的脸说道。
太子那倔强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一些,毕竟这里是天牢,而在自己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是皇。
但是此刻他来到了这里,那就证明了在他的心里自己的位置依然存在。
“无父无君的事情我已经都做了,也是你亲眼所见,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太子的言语之中并没有多少温情。
“既然你也明白这种事情是无父无君的表现,那么你为什么要去做?”皇上忍着心中的痛问道。
“父皇,您也是从太子之位登上去的,你应该明白我吧。”太子看着皇上,脸上带着一种自嘲的笑容。
“十六岁那一年,是您下旨册立我为太子,入主东宫,您的行为告诉我,我是嫡长子,所以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应该是我的,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少年,那时的我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坐拥江山,以社稷为本,以苍生为己任,使四海升平,江山如画,那样的画面甚至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中。父皇您知道吗?”太子的声音并不平静,似乎有些颤抖。
皇上哀叹了一声,太子所说的他当然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当时并没有多少对权力的欲望,这一点在当时册立太子的时候他就看得很清楚。
“可是父皇,快十六年了,我在东宫太子的这个位置已经坐了接近十六年的时间了,十六年是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长到我都已经忘记了我的初心,内有母后的宠溺,外有朝臣的恭敬,那种感觉真的会让人沉醉,于是我渐渐的迷失了自己,我渐渐的变了,我不再那么勤奋,不再那么谦恭,甚至学会了经营自己的圈子,平时也会有一些小错,您也就只是敲打敲打,并没有什么更为严厉的处罚,直至那一次贪污,权力和金钱总是分不开的,贪污的数目并不多,而且一切上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当时我还心存侥幸,可是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最终会被曝出来,您说作为一国的储君,就要明白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坚决不能做的,您下旨将我幽禁在东宫三个月的时间,这对我而言犹如当头棒喝,让我清醒了很多,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也时时进行自我反省,我也想了很多很多,我不想失去这个太子之位,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太子之位,父皇您明白吗?”太子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皇,像是要读懂他心里的想法一样。
皇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听着太子的叙述。
“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了接近十六年的时间,当我反省的时候我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个位置的优越性,是的,它固然带给了我权力与荣宠,但是那也是致命的毒药,我是皇子,是您的嫡长子,我也有抱负,当我清醒的时候,我明白我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想要登上皇位,我想要实现我的初心,哪怕帝王的高位孤寂与寒冷,可是父皇,您知不知道当我听到那个星象预言的时候,我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吗?我彷徨,我焦虑,我担心它是真的,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我离最终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况且我已经等了十六年的时间了,这个消息一直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压在我的心头,我害怕它会成真,那么这个离我一步之遥的位置将会离我远去,而且会永远的失去,那是一种痛苦,犹如将血脉中与生俱来的东西剥夺一样,真的很痛很痛。”
太子的心在痛,而皇上又何尝不是,此刻他的心里也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疼。
一本正经的胡思乱想:最美的风景便是人间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