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中书令张九龄说:“带罪将安禄山上殿。”
范阳节度使张守圭因为副将安禄山讨伐奚、契丹失败,损失惨重,便派人护送他到京城,请求朝廷治罪。
其实此事本来是张守圭奏请朝廷批准执行死刑的,即将行刑时,安禄山大喊:“难道将军不想消灭奚、契丹,为什么要杀壮士啊?”
安禄山这一喊,张守圭犹豫了,为什么啊?因为安禄山是他的义子,这小子聪明伶俐,很得张守圭的器重。这次因为贪功冒进,中了埋伏,张守圭内心是不愿杀他的。只是此事失利,事关重大,他不敢隐瞒不报,而且朝廷同意了。怎么办呢?
张守圭终于想到了应对之策,那就是派人把安禄山送到长安,让玄宗决定他的生死。
临行时,张守圭说:“禄山儿,你只有一次机会,自己好好把握。千万不要为自己开脱罪名,认罪态度要诚恳,傻一点,越傻越好,也许有一线生机。”
安禄山磕头:“父亲,我记住了。”……
安禄山跪下,说:“罪将安禄山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玄宗说:“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只见安禄山光头,浓眉大眼,络腮胡子,一副憨憨的样子。
玄宗问:“安禄山,你可是胡人?”
安禄山毕恭毕敬地说:“启奏陛下,俺爹是康姓胡人,俺母阿史德氏是个突厥巫婆,俺是他们生的杂种。”
此语一出,群臣哑然失笑,玄宗也乐了,唯独张九龄冷眼看着安禄山。
安禄山曾经代表张守珪入朝向宰相张九龄汇报工作,虽然安禄山当时毕恭毕敬,口若悬河,可还是被阅人无数的张九龄看出了问题。要知道,张九龄能当上宰相,那是从基层一步步提上来的。安禄山稍纵即、逝桀骜不驯的目光,让张九龄后背发凉。张九龄认定:这样一个花言巧语、善于掩饰自己、野心勃勃的家伙,绝对不能重用。既然现在他犯了死罪,绝对不能饶恕。
玄宗说:“你犯了什么罪啊?”
安禄山说:“陛下,罪将吃了败仗,只因为敌人气焰太嚣张,辱骂陛下,罪将忍无可忍。辱骂罪将可以,怎能对我大唐皇帝陛下不敬呢?罪将上前追杀,不想中了埋伏。罪将知道自己是死罪,罪将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玄宗道:“说说看。”
安禄山说:“求陛下赐罪将一把快刀。”
玄宗问:“你要干什么啊?”
安禄山严肃地说:“这样,砍头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痛苦,千万别打屁股,俺小时候最怕俺母亲打屁股。”此语从一个彪形大汉口中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大殿又骚动了。
安禄山的演技真好,左一个“罪将”,右一个“罪将”,让大家听得于心不忍。他那严肃的表情,他那搞笑的语言,如果是换作今天,就算不拿奥斯卡奖,金鸡奖、百花奖应该没问题。
张九龄上奏说:“安禄山狼子野心,面有谋反之相,请陛下根据他的罪行杀掉他,以绝后患。”
李林甫说:“臣看安禄山是一员猛将,虽然这次打了败仗,但也是为了陛下的声誉而中埋伏,情有可原。杀之未免可惜,不如陛下让他戴罪立功,以示皇恩浩荡。”
张九龄强烈反对:“穰苴出军,必斩庄贾;孙武行令,亦斩宫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
这里说了两个典故。
一个是司马穰苴斩庄贾的事:当年晋、燕兵犯齐国,齐国大臣们有的主张御敌,有的主张不惜金银重宝卑躬屈膝求和,有的干脆称病在家、三缄其口。大夫们七嘴八舌,争执不休。齐景公心急如焚,当时齐相晏婴向齐景公推荐司马穰苴为三军统帅御敌。
司马穰苴认为自己出身卑微,怕众将不服,请求一个有声望的人做监军。齐景公答应了,就派自己最宠幸的大臣庄贾任监军。
司马穰苴对庄贾说道:“明天中午之前,穰苴与监军相会于军门,监军大人千万不要迟到啊。”说完拱手而去。
第二天早上,司马穰苴骑着马进入军营之中,对校尉鲍虎吩咐道:“我与监军大人庄贾相约日中相会,你立好时表,注水下漏,我们一起等候监军大人,监军大人一到,我们就立即训练部署!”
鲍虎忙将表中水加注满,水珠立即从上面漏了下来,滴答滴答响了起来。司马穰苴坐在中军大帐静静地看着表漏,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太阳肆意地将火辣辣的阳光洒在地上。墨绿的柳叶像镀了一层金子似地,闪着耀眼的亮光。蝉儿在低一声高一声地鸣叫着。
庄贾的家中,女仆们正穿梭不停地往大厅中端送酒肉。大厅之中摆放着五张方桌,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青铜爵中斟满了美酒。两名美妇人一左一右坐在庄贾的身边,梁丘据、栾灶、田无宇等人和庄贾坐在一桌,他的亲戚宾客以及身份较低的官员坐在其他桌上。梁丘据举着酒樽起身贺道:“大人出任监军,真是可喜可贺啊!”
栾灶也说道:“国君如此宠爱,足以说明大人地位之尊崇,无人能比啊!”
庄贾得意洋洋,满面笑容地说道:“岂敢,岂敢!”
栾灶继续拍马屁:“司马穰苴到底是出身卑贱,难以服众,只有像大人这样的身份,才能号令三军。”
田无宇笑道:“庄贾大人深得君上信任,可不要忘记提携我田姓子弟啊。我敬大人一爵!”
庄贾将樽中之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心中更加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