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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我要发财!(1 / 2)

 年三十的气氛很硬、很僵!

大年初一一大早,母亲就装做满面春风地同家里人个个温和地打招呼,没话找话说。母亲是慈善的母亲,也是明白人。新年新气象,不能愁眉苦脸。但是父亲乐不起来,依旧板着脸,阴沉沉的。

为了舒缓一下父亲的纠结,我同父亲说:“爸,我岳母说了,金子会等我两年,两年内她不会嫁人。”我说完瞅了一眼父亲,我看见父亲的眉毛扬了一下,又扬了一下。

父亲问:“等你两年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岳母的意思就是说,两年内我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养老婆孩子,就让金子与我复婚。”

父亲刚刚有点儿盼头的心又往下一沉,他说:“足够的能力可是个无底洞,一年挣一两万叫养老婆孩子,挣十万也叫养老婆孩子,这个能有个准头吗?你那丈母娘只是拿话塞塞你吧?”

我没有接话,我也吃不准岳母的话是不是真心话。我只是希望我的岳母也是张雨生的歌迷,她也听过《我的未来不是梦》。

父亲分析说:“接下来你靠什么挣钱?在家跟着我种地还是进城找工作?种地肯定没钱,找工作也没钱,就我们这地方的工资,能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

母亲接过话说:“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安心过年吧。”

母亲说完,父亲就起身出门了。我没出门,上楼到了我的房间里。我要干两件事情:一是写“发财”两个大字贴在我的床头;二是在手上刺青。

我想好了,我必须富起来,为老婆、孩子,为父母双亲。古人说三十而立,我二十七了,还有三年时间,我能立得起来吗?我想我能,只要去想就能。有句广告语叫“一切皆有可能”,我那时想的是“一切必有可能”,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我的理由是:我什么都经历过了,尊严都不要了还惧怕什么?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说,放下自尊,立地成富。

我准备好了两枚缝衣针,一瓶蓝墨水。我先用笔在手腕上画了条蛇,蛇身缠绕成个“忍”字。这个图案意味着,遇事要忍,行事要狠。

双针深深扎在肉中很痛,我忍着,这种痛都不能忍的话,我还谈什么发财?谈什么未来?一针、两针……无数针下去,血冒出来,擦去再扎……整整扎了一小时,我刺好了那个图案。这是1999年春节的第一天,我让自己出了血,痛在深处。

我原来没有刺过青,只是见别人刺过,所以刺得不好看。我们那时代的人,刺青都是用针扎或是用女人美容的眉针刺。眉针的疼痛比缝衣针要轻缓很多,只是一般美容师不会给你扎。因为当时刺青不是时尚,是混子的象征。

我把“发财”二字贴在床头,提示自己每天早晚在心中默念一百遍,必须拿出和尚念经的信念坚持到底。

精神上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行动上我还在想,我还没想到如何开始行动。我在等待老天给我一个契机。

住我家隔壁的是吴老实家。

吴老实的父母是近亲结婚,所以生的吴老实和他妹妹吴绿叶都有点儿轻微智障。这兄妹俩还算是正常人,只是脑瓜子不机灵,有点儿笨笨的,遇事不如他人想得周到,人也单纯。哥哥憨态,妹妹倒好些。吴老实的父母长相都不错,所以生了吴老实兄妹俩也长得不错。特别是吴绿叶,出落得水灵灵的,不听她说话做事,你根本感觉不到她是个脑袋时常缺根筋的姑娘。

吴老实因为太憨一直娶不上媳妇,哥哥娶不上媳妇,妹妹吴绿叶一时半会儿就不能嫁出去。吴绿叶必须要等哥哥先娶嫂子回来才能许配人家,否则哥哥就更难找了。这不光是吴老实一家的规矩,那时的农村普遍就是这个风俗。

我觉得吴绿叶一直很喜欢我,在她十五六岁情窦初开时就喜欢上了我。坦白说,我进城前对绿叶还有点儿意思,毕竟绿叶长得不错。进城之后,我的想法就由不得我一个人说了算了,尤其是在那个“非农户口”与“农村户口”相对立的年岁里,人们眼中的差距相当大。

我没有和绿叶睡过觉,我毕竟读过高中,年轻时想法还纯洁,知道不能害人。我天真地以为,如果我睡过绿叶那么她就没人要了,很难嫁出去,而我自己是不能娶她的,我父亲也不会同意。我父亲先是盼望我上大学,后来给我买户口进城,都是同一个目的,让我变成城里人,娶城里媳妇。父亲一直有个心结,家族的心结。父亲就像《天龙八部》中慕容复的父亲,想重新恢复家族的辉煌。新中国都成立了哪儿还能有地主,于是父亲就想让我进城,以此显示地主的后代与众不同。

我理解父亲。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我与城里的媳妇离婚了,他们当面不说我,对我还是象征性友好地打招呼,但我不难猜测他们背地里的话会有多难听。我不管了,也管不了,谁叫我自己不争气呢?

我的心态进一步发生变化,准确地说是恶化,像癌细胞扩散。我不再是郁闷而是焦急,我急于发财。

正月,我没有去任何人家里串门或是打牌,除了蜗在自己家楼上的房间里就是去河边走路,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听河水的声音,让冷风吹吹。我希望冷风可着劲地把我吹清醒,也为我吹出一条阳光大道来。

正月初十。

我在河埠头看见了绿叶,她一个人在洗衣服。我原本想避开而走的,因为我不想让一个爱自己的姑娘看见自己成了一只狗熊。

“大勇哥。”绿叶远远地喊了我。

这一声喊得真真的、柔柔的,不带半点儿虚情假意,喊得我居然想哭。这就是“缺心眼儿”的绿叶,没有像村里其他娘们一样的势利目光。

“绿叶,你洗衣服啊。”我走过去说。

“是呀,大勇哥,你去哪?”绿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仰着脖子问我。

“随便走走。”我说。

“听说你离婚了是吗?大勇哥。”绿叶问得很直接,可能在她身上就没有婉转这个词,想到哪就说到哪,永远不会转弯抹角,否则她就不会“缺心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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