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庆发和何建这才如释重负,一人一句,将事情的大概描述了一番。虽然所站角度不同,描述的事情倒也与之前顾天海所述相差不大。
原来,郑庆发经营的酒店没有获得维加斯颁发的赌场经营许可证,不得擅自经营赌场业务,但赌场业务赚钱毕竟比单纯的酒店多得多,郑庆发心有不甘,就准备在自己酒店的地下一层装修出一个隐形赌场,偷偷营业。
郑庆发的心思被装修承包商的何建吃透,何建先用很低的报价把工程接下,但在实际的装修中,使用的材料都是次等品,大吃回扣。待装修到一多半时,郑庆发才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便要求何建全部拆除重新装修,并且退回之前交的费用,否则就告到行业监督委员会去,说不定会吊销何建的行业执照。哪晓得何建也不是省油的灯,反而威胁要把郑庆发私自装修赌场的举动告发出去。双方就此僵持不下,又因为彼此都有违规的行为,也不敢真的走法律程序,就这样闹到罗景仁这里来,希望得到仲裁。
罗景仁听完,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们两位都是不会轻易让步的人,现在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今天真的只是来让我评理的吗?怕是你们觉得自己平时交了保护费,想让我给你们做打手的吧?”
那两人默不作声,心里都是暗自一惊,因为被说中了心声。
罗景仁轻蔑的哼了一声,“你们都是好多年前就拿到绿卡的人,自以为是美国公民了,有美国的法律来保护你们。平常呢,给黑社会组织交点保护费,不要来打扰你们做生意就行了,如果真出了自己摆不平的事,倒想指望着比人替你们出头,是这样想的吧?”
“社团很早就声明过,会费交纳完全自愿,其名目也绝不是保护费,纯粹是大家同为华夏子孙,对我们华人社团的一些支持和赞助,仅此而已。换取的是我们‘仁义社’的友谊,若有一天你们有某些困难的时候,我们社团理所当然的会做一些事情来回报你们当初的支持。若你们不愿意支持,我们也不会给你们惹事。”
“我早就说过,大家都是华人,本应该团结相处。我们仁义社对每一位愿意与我们结交的朋友都抱有尊敬。可你们两位请扪心自问,真的有对我们仁义社有过尊敬吗?对我本人有过尊敬吗?”
“现在你们两个争的这个事情,两边都没什么道理,你们先前引以为傲的美国法律真会保护你们的权利吗?我看不见得。你们这边争执不下,一个不小心闹出去只会让别人看笑话。向行业委员会告状?到法院去起诉?哼,最终只会让律师抽走你们大笔的诉讼费,然后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郑庆发和何建脸色暗淡,如同死灰,他们的心思和顾虑被说得一清二楚,无法辩驳。
郑庆发用他肥胖的右手掏出手帕,笨拙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努力组织词汇为自己辩解:“我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我和仁义社有多年的交情了,近年忙于应付自己的生意,疏忽了和大当家的友谊。我保证,这样的错误绝不再犯。但这个家伙,”说着一指何建,“对仁义社和大当家毫无敬意,跟我签了合同却偷工减料,被我发现后还想威胁我,他就是我们华人的耻辱。我遭受损失无所谓,但一定请大当家给这家伙点教训。”
郑庆发不愧是老狐狸,这一着以退为进,先是主动承认自己过往的失礼,而后把所有的错都栽到何建头上。
何建听了,哪里还坐得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姓郑的,你不要在那里血口喷人!”说着转向罗景仁,“大当家,我以前跟贵社往来确实不多,可我是有苦衷的啊。我一个人十八岁就来到拉斯维加斯打拼,完全白手起家,吃过苦,上过当,受过骗,后来稍微挣了些钱,可跟人打交道难免更谨慎些。这些年来,没有信得过的中间人介绍,也就不敢贸然跟贵社还有大当家来攀关系。”
“虽然交道打得少,可我真心希望有一天能和贵社做朋友。我知道,贵社在维加斯的华人圈里口碑极好,经营也极广。下属的公司也有经营赌场的,其中有一个赌场还是我负责装修的。大当家可以派人去问问,有没有偷工减料的情况?肯定没有。”
“这个姓郑的,明明没有许可证,却妄想经营赌场,这摆明是破坏行业规矩的。大当家,你们的赌场都是明明白白的在营业,如果让这样的害群之马混进来,对贵社的业务也是伤害啊。我在他那边的工程上操作是有点不合理的地方,但纯粹是想教训下这种不守规矩的人。哪知他还倒打一耙,还请大当家明鉴。”
何建话没说完时,郑庆发就已经快坐不住了,碍于在罗景仁面前,不好发作,但听了何建最后这句话,怎么也忍不住,立马站起身和何建争执起来。
“够了!”罗景仁一声喝止,声音并不大,但十分见效,那两人立刻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