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仅不能做得好,并且也是耗费光阴。世上有各种不同不聪明的浪费精力的方法,正如人类的天性各有不同一样。各人应自己找出一种减少浪费的方法,正如各人有各人寻求快乐的方法。对于自己的浪费,每次登记起来,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要增加一个人工作的成绩,必须设法阻止浪费。烦恼之所以使身体疲倦,便是因为不断的浪费精力;而这种精力在感情上比在工作上要消耗得多些。心理卫生必视乎我们能否减少浪费,而有充分的效率:就是进行得顺遂、满意的感觉;而这又是由于调度得法,心灵的机器运行畅快。你工作的时候,应当扬扬得意,充满了快乐。
如果一件事情容易做的话,我们便说这是小孩子的游戏。游戏之所以容易而好玩,即是因为我们让精力做自己情愿的事。这是出乎自然的。不过游戏专有热忱也是不行的,还是要加上一点专心,要将全部精神放在游戏上,眼睛望在球上。工作也是如此,除非是完全机械式的工作,便无须乎专心。声音之所以成为极扰乱我们工作的,便是因为我们不能将耳朵关才起来,我们只能关闭我们的心。我们的心是在某件事上,扰乱便拉扯我们到另一件事上。
注意是专心的一种表记。如果你疲倦时,便难得注意。扰搅是专门扰乱注意力的工具。兴趣有冲突和对抗时,便是一种浪费。这不仅是一种训练可以解救的,心理和生理组织也有关系。
复杂的机器比简单的机器,应当更小心照料些。如果我们用脑的细心工作疲倦了,我们还是可以继续机械工作。在铁路上只许开车头的工程师,每次工作若干时为度,因为假如注意力懈怠时,关系太大了。调换工作也是一种休息。
世上是没有防止浪费的简单方法,你必须要能知道你自己心理的构造,而依照其构造和你所相宜的工作去运行之。
专心的秘诀
像一个人,一本书,或一种工作一样,所谓无人知道的秘密,本来是每人都知晓的,不过知晓不完全就是——这个秘密便是“专心”的秘诀。
“差不多每个人对于如何使注意力专一,都感觉难得做到。工商业上用脑的人,中学大学的学生,甚至大学的教授,都诉说不能专心的苦。”这是某作者论专心开首的几句话。
所谓专心,便是心的一种锋利;但是我们必须有好钢,而后才有好的锋利。最先是要有粗大的斧削和磨炼,然后细细的摩擦,如此才能有锋利的边。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可以疏忽,而且最初就要用一种顶好的材料。
支持专心最普通的原料,便是好的记忆力。有一位作者这样说:“好的记忆力在乎有良好的消化,良好的选辑,和良好的良知。”而这三者又看你对于专心修养的根基深浅如何。蒙斯(OliverWendellHolmes)说:一个人生最要紧的事情,是要能选择最良好的祖父母。如此看来,专心是与遗传有关的。
不过现在我们对于专心,实际的工作,便是要能将祖宗遗传给我们的原料,好生去运用,尽力吸收各方面对于专心有益的事,训练成为一个已经磨炼的边。多数的人并非愚笨得毫无希望,不过他们不晓得磨炼心智的艺术,不知应当要达到一种什么样的角度;却永久的拿着呆笨的工具磨炼心智。
因为许多人相信,专心的秘诀而愿出卖的人。我没有完全研究过这些出卖秘诀的内容;不过我敢大胆地劝你们不要买他们的秘诀,或是偷取他们的秘诀。如果你买了,你会发现他们的秘诀并不能解除你的困难的。
还有一些对于专心的秘诀有研究的人,他们是不出卖的。不过他们确是真心的愿意帮助聪明的汤姆,中资的狄克,愚笨的哈利如何去专心;他们也谈论一种正确的心理学,大概不外乎要你振作或马上去干。他们只撒播一些正确的理论:如在某时间内只注意某事,要把这件事做得好,你的工作上不可露有粗糙破绽的痕迹,在做某事时其他一切的事情都要忘记,把全副的心智紧张地对付工作,使自己有一种相信的心,觉得在专心方面,已得着了平衡的状态。
他们所说的这一切,在相当限制之内都是不错的;不过学习专心的正确方法,如学习行走的正确方法一样,要能矫正一切琐琐屑屑不对的地方和不良的习惯。这或许是一种很简单的工作,或许也是很复杂的工作。指导你学习专心的人所需要的工具,便是你一副心智的模型,犹如别人要你一副脚的模型一样,用之来扶持帮助你。这是现代心理学家正在进行的工作。不过现在他们的成效很少。然而他们如果想盼望有一天能够忽然觉悟出来,以为得着了专心秘诀,做成模型,去发一笔财,却是无希望的。
有一个学生,选了一项“记忆的秘诀”的课程;他说如果他不是常常忘记去上课,他还可以得到更多的益处。这种课程也还是有点好处,因为可使那些健忘的学生对于这件事看得严重一点,以为花了钱来选这课程,总要得一点东西。他们读这课程好像新年立的志愿一样,在正月的开始几天,一点不疏忽马虎,做得非常之好;到二月时,所立的志愿就没有像以前那样高兴做了;再过一些时,这些志愿便无形地消灭了。真正能够将志愿坚持进行到底的人,却是那些不会立志愿的。
以上所说的并非去使那些要学习专心的人灰心,而是要点出学习专心最要紧的地方,怎样地进行,以及为什么这种解救法不是一种秘诀或药方,每天吃几次的。学习专心的意思,不如说是重新识破训育一下你的全部的心智习惯,而这即是矫正你对于工作的态度。
彭乃特(ArnoldPunnett)在他的《如何利用一天的二十四时》一书中,对于这问题从另一方面有一种正确的见解。他说这好像医病,医生的本领和病人的反应都互有关系。用一种热忱和聪明的态度,从自己的弱点方面改良起,你可以解救你许多的心智工作的习惯,而这却是别人不能知道,只有你自己知晓的。
你不要去询问或希望一种救济不能专心的秘诀。而是要进行一种能够使你心智各方面健全的工作,正如你要改良身体,便要使身体各方面都健全一样。你绝不会写信给一个医生说:“我觉得不好过,请你送一个药方给我。”同样,你也不能写封信给一个心理学家:“我的思想力不好,你有什么救济方法呢?”虽不是一切事情都是如此,然而实在有许多解救的方法,是旁人所不晓得,只有你自己知道的。
注意力集中的阻碍
注意力的集中,对于心智的运用是有许多方式的。注意力可以随时收取外物,随时拒绝外物。如果心的门是半开半关的,那么,你便会像小孩一样,很容易为外物所吸引。你的色的东西,不能随你的意,仍旧进来了。不过有一点与小孩不同的,便是你有一种想拒绝的心愿。心智之门,是身体感觉舒适与不舒适的特殊和普通感觉。
如果你的牙齿痛,或是鞋子太紧,或是冷、饿、昏沉,你便不能集中你的注意力。工作的先决条件,是要没有这种种身体上的痛苦。口味和气味也常常打扰人的注意力。此外便是目见和耳闻的。对于打扰注意力的东西,我们大概可置之不理,正如我们想睡觉时可以把灯关黑把眼闭着,但是你无法闭着耳朵,只能从心意上立意不听。
声音是最打扰注意力的。轰轰的工厂,敲敲打打的办公室,喧闹的百货公司,喊叫的小菜场,以及街上种种喊叫喧吵车马往来,都极其打扰一个人的工作,困乏他的神经。集中注意力的第一课,是要你能尽力关闭你的官能,设法置之不理。
最使人不能工作的声音,是那些有意义的声音。一个人在房里谈话,比一个机器在房里转动,还要阻碍的工作些,因为你想不听他的话还要难些。真正集中注意力的工作,是要房中只有你独自一人。但是私静无声是现代生活中最花钱的东西。如果有钱的话,你可以设法买来,否则立意忍受之。
还有一种使你分心的,是由你的内心而起。你内心的某部分打扰别一部分。在你脑子的后面,有别的思想和兴趣,你想做别的事,有种种的忧虑、希望、失望,压在心头上。口头上说“要忘记它”容易,实际上做起来却不容易。有时一件小事做错了,全天一切的事就都做不好。所以一个人内心别的兴趣和情绪,妨碍他专心工作。
因着工作的性质和需要,而分别有各种不同专心的种类。两种差别最大而相对的专心,是普遍的注意和窄狭的注意。前一种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后一种是要集中于一个很小的面积。在请客的筵席上一个能干的主妇,菜蔬是否一样一样依时送到,哪一个客人是觉得高兴,哪一个客人是觉得厌倦,哪一个客人是招待疏忽了。侍者对于自己的责任,也要有一种普遍的注意力。百货商店的巡视人似乎没有特别的工作,但是他们要观察不少的东西。做手术的医生必须有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他的助手和看待对于自己的职务也是要有同样集中的注意力。
各种职业,因其性质不同,而需要不同的注意力。我们选择职业的时候,要适合于我们的个性的。但是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有各类的事务,各种情况,有时需要这种注意力,有时需要那种注意力,所以我们顶好对于两种都要有训练。至于你专门的职业,最好要适合于你所特长的那种注意力。
然后便是关于注意力的持久性。要集中高度的注意力,差不多人人在短时间内都可以办得到,所难者就是要继续坚持下去。无论你是那种注意力,持久性也是要计算在内的。
如果你注意的习惯是有很大伸缩性的,可以很快地从一件事换到别件事,那么,你就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工头或是公司经理,在一点钟之内可以答复十几个问题,做十几件琐碎的而在五分钟之内仍旧可以回到你正经的事上来。如果一个人的才干只能把一件事做得很好,那么,他便不能做这样的事。
同样重要的,是关于持久性。你对于你的工作,都是因为只能维持短时间注意力的缘故。他们的注意力之集中,或许可以维持一个月,但总不能维持一年。但是有些发明家对于某问题最难的部分解决之后,便觉得厌倦,而必须另换一个困难的问题,以继续集中他的注意力。
此外,无论何时何地有重要的事临到时,要马上有一种能力和意志来对付,不受环境或一时心境的影响,要能胜过惰性,而料理你的义务。我们的兴趣和责任越扩充的时候,我们心智的习惯也要能一件一件地随时应付适当。
难事真的难吗
困难是否和烦恼或忧愁一样,多半是由自己造成的呢?确实这话是不错的;不过我们不容易证明就是了。这里有一个很显著的例子,事实虽是在一八九○年发生的,然而在今日仍旧可以应用。
一八九○年的户口调查第一次开始利用电表计算。这种电表并不是一种复杂的机器,不过对于当时,一般人是一件新发明,没有一个人知道当书记的是如何计算法,以及一天的工作是否得力。这种工作是转载表册上每个人的性别、年龄、种族、已婚或未婚、国籍、职业、语言、学校等到一张卡片上去,转载的方法便是每一个答案在卡片一定的地方打一个小洞。如果这些卡片,都已打好了,便放到计算机里面去,然后总数便会像银洋计算表一样的从机器上表现出来。
如果要学习应用这种机器,第一要学熟一些省写的字母,如Ad是代表农夫,Kd是代表商人。计算机上一共二百五十个洞,大半都需记在心里。有十个洞是每张卡片上必须打的。当无数的记录都已备齐后,每二十个书记便派一个指导的人,给他们五个星期去练习。开始的两星期是没有一人能做到本来预计的一天工作——五百五十张卡片。然后他们便努力想将工作做得快一点;于是点出一张每日工作最高的褒荣记录,而使大家竞争都想去打破以前的记录。因此记录由六百五十增到一千五百。但是这时大家都出怨言,觉得工作太过度了。于是便取消这种褒荣记录,而让每个书记从容尽力而做,不必着急竞争了。
这种工作在上第一章课的时候,大家的印象都觉得这种用机器打卡片的工作实是太难了。后来更进一步的第二章课时,又加入二百个未会受过训练的新书记,分散在这些已经受过训练的书记之中。这些新书记对于这些表册既茫然无知,也从来未见过这种机器。他们所见的便是一大群书记,大家都很快的工作,击打无数的卡片,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工作一样。他们没有经过训练,并且也没有一种觉得这种工作很难的印象。因此在三天之内,有几个便能每天打五百卡,一个礼拜之后差不多每人都做到了这步,而平均的统计比这个数目还要高些。印象以为容易只花了一个礼拜的工夫,并且还不觉得工作过度;而印象以为困难的却花了五个礼拜的时候。还有一个新的书记打破了以前的记录,一日之内做了二千二百三十张卡片,平均四天的工作在一天做了。
在第一个月,时常书记打了七百卡片之后,回家便觉得讨厌了。后来有些书记能够打一千四百张卡片而一点不觉得什么。这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凡是你心里以为难做的事,做时便确实感觉得难。在这方面别人所示的影响很大,同样的事如果别人畏缩,便也使畏缩;如果你以为痛苦,便当真觉得痛苦;如果他们怀疑他们自己采来和已经吃下肚的菌子是否有毒还是无毒,便能使他们因怀疑而成疾。这都是一种团体的暗示,群众的暗示,而不是自己有意识的暗示。这些新书记是没有人告诉他们这种工作是难或容易;他们只看见别人做,因此他们做时便有一种思想,以为别人能做的他们也能做。
这个例子的结论当然不能应用到人生每件事上去;因为有些事是确实很难的,或是只对于那些天然有这种特长的人容易。但是这句格言还是对的:不要想着以为困难,将事情变为困难。因为想象的阻碍是能变为真的事实的。
刺激与行为
刺激在人类行为上占很重要的地位。刺激的心理是很重要的,其保持人类精神安适的功用也同样的重要。人心身两方面的机器,是由刺激而催促前进的,他们从内部激励。人类求空气、求食物、求安息,以及求伴侣的刺激,都是例子,借着肉体的感觉迫着前进。比较复杂一点而属于精神方面的刺激,是追求震惊、职业、冒险、游玩、友伴、竞争、权势、名誉等等。
刺激,加鞭使人前进。如果某一卖弄风情的女子看见某一男子对于她不甚热情而宠爱她的敌手时,她便会用妒忌的方法激起男子对于她的热情;而她之能成功到如何程度,是要看那男子所感受的妒忌到如何程度。
刺激好像是竞赛的机车上面的测步者,使驾驶者当心不要落后;刺激也好像赶驴车者鞭上的那束草,在驴子的头前引着驴子前进。在现代社会赏罚的制度之下,而且人类行为的动机越复杂,则各种刺激也就越是间接而越复杂。你的人格的表现,就是看你对于那些刺激的反应。
一般人工作,大半是在紧迫之下的。如果没有刺激,便不会迫着我们前进,做我们生活种种所必需的事。如果我们不是不得已要做许多事,则不知世上完成的事究竟有多少?为要求生存的经济压迫,为要得到名誉和地位的社会压迫,时时向我们攻击,以钱财名誉为奖励,以穷困耻辱为责罚。奖励和责罚——天堂与地狱——在刺激中是否占很重要的地位呢?这两样东西好像是并行合作,一个引着你前进,一个不许你后退。
我们对于这个问题,会有个小小的试验。这试验是叫许多人看见记号时便去按电钮,或是看见某个记号时,便按某个电钮。我们衡量开始按的时间,到百分之一秒之微。经过一番练习之后,每个人是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反应。然后给他们一种刺激,叫他们各人竭力打破自己的记录,结果每人的时间平均缩短了百分之六。然后告诉他们,如果不更快些按,便会有触电的震惊。事实上无论他们怎样快,总是会得到触电的震惊,但是结果这种小小的惩罚平均减少了百分之十六的时间。所以在这里惩罚和奖励的时间比例是与1之比。这两方面都是一种刺激。若是把这些刺激移去,则所费的时间便延长到普通的记录了。
但是试验中的刺激是一种事实,日常生活中的刺激又是另一种事实。在压迫之下我们便能赶紧地做,但是我们的努力,以致筋疲力尽,是否过分了呢?反之,如果没有刺激,工作便会单调,许多人便会觉得烦厌、无神气、懒惰。如果工作的性质没有味便要有刺激便要别人迫着我们来做了。
当然,我们两种刺激都需要的,但是譬如不工作就饿死,不游泳就淹死,这种刺激实在是太急促了所以我们不可在自己的热情之下或是在专横者之下,做一个绝对的奴隶。你应当有一种适当的刺激的系统,催促你自己前进。
此外与个人的性格也有关。我们大半的人,如果要做机械的工作,就必须有不断的压迫;我们必须有一种有规则的推进以胜过惰性。让事情停着不做,直到高兴时再做,是很难办到的,因为像这样必须有比普通人更强的意志,更少的惰性。事情必须按时去做,不过这种按时做事不是我们原来的生性。我们必须勉强让我们的性格去迁就世事。
不过在通常的刺激之下,“必需”的压迫是最无价值的。愿望、地位、成功的高兴、尽义务、应付的才干,我们敬仰的人对于我们的称赞和爱恋——这些刺激乃是使世界前进,使我们享受光荣的,在后面那一方,则有失败的恐惧,失望的忧虑,达到目的困难,在门前的虎狼等。如果你有你适当的刺激和适当的反应。那么,你精神上便可以调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