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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洗三当日洗个澡(1 / 2)

 杨馨然睡得正香的时候,却不知道这府上的另一个跨院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按照稳婆的要求,仆人们已经预备好了挑脐簪子、围盆布、油糕、小米儿、金银锞子,还有各色的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新团镜、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珍珠粉、猪胰皂团、新巾子、铜茶盘、大葱、□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都一一用垫了红色绢布的托盘盛了,放在产房旁边的耳房中备用。

厨房丫头已经熬好了一大锅槐条蒲艾水,就等着一声令下添进那两只簇新的铜盆里。灶边一溜用精致的烫金瓷碗依次装着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等等喜果。用红丝线穿好的金色绣花针,在酒盅里放着,已经用香油泡了整整三天。

门房的仆从不时进进出出接待诸位来访的宾客,宾客之中以女眷为多,故而掌房的方嬷嬷便是这仆从中一马当先的人物。她在柳家已经做了十几年的老妈子,对于这家的亲眷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

油糕、鸡蛋、红糖、酒糟、老母鸡、猪蹄、鲫鱼这都是常备的礼品。油糕都是特别制作的,可以用作供奉神灵;鸡蛋必然是十只以上而且都是双数;老母鸡则大多是至少喂养了两年以上的芦花。这些即使是当地的一般人家送礼的常例。不过柳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收到精致的小衣服、小鞋、小袜更是多,满满地堆了半屋子,从几个月大的到七八岁的都有,以精棉、绢绸制的为主。当然,还有一些金银制的长命锁、镯子、钗子、簪子、约指、约臂(戴在手臂上的环形装饰品)之类,都是成双成对的送的,谁让这家的夫人会生,一生就生出了一对儿千金呢。不少人都眼红她这样的福气,尤其是家族里那些刚刚成为媳妇子的女孩儿,不少都怀着讨要生子秘诀的想法来的。

这个叫做海青儿的漂亮妈妈正一脸倦怠地坐在产房里的床榻上,和亲眷们聊着天,一脸幸福,自己终究还是有福分的,连生了五个儿子之后,又一口气给柳家添了两个女儿。在这个时代,一个家庭能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被看做最有福气的事情,更何况这七个孩子还都是自己亲生的,这在哪个世家也都是少见的。丈夫还不曾纳妾,这在世家里更是极少见的,只是丈夫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自己做妻子的总不好逼他吧?虽然旁人看来,责任似乎在自己,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我一个不也做得很好了?根本用不着旁的女人帮忙。

只是,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要是自己的那个丈夫能跟姐夫一样热衷于仕途就好了。现在姑姑正好在,这事儿正好跟她说道说道,毕竟姑父可是当朝的一品大员,这种事情或许只有他才能帮得上忙了。

刚刚迎进门的十三尊菩萨像,已经恭恭敬敬地安放在产房外厅正面设好的香案上,依次是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等。一只黄铜香炉里盛着小米,是当香灰插香用。一对蜡扦上各插了一只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些黄钱、元宝、千张等等全份敬神钱粮。旁边另有果盘、饼盘成双,上面插的供尖是上好的桂花缸炉(一种精致的糕点)。

正堂里,已经摆好了七八桌,稀稀拉拉地坐了些来贺的亲戚相互询问着近况。一些得了闲的下人们也私下里聚在一堆,一边小心注意自家主子的需要,一边交换各自得来的秘辛,以期得到些对将来发展有用的讯息。

天是阴冷、晦暗的,但,在这座庭院里喜庆的气氛将倒春寒的凉意消弭得杳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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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馨然正梦到自己父母抱着孩子一个劲儿地夸她漂亮、可爱呢,却突然被抱起来。

被搅了好梦,谅谁也不会开心。她闷闷地睁眼一看,抱着她的是个不曾见过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

“哎呦呦,三天不见了,这闺女越长越俊俏了。”中年妇人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又捏,“不认识我了,我可是接生你的刘姥姥呀。走,我们洗澡澡去了。洗的白白净净的,将来啊找个好姑爷……”

杨馨然听得别扭,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这个中年女人叫刘招娣,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吉祥姥姥”(就是稳婆,只是搞这些营生的人都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也不吉利,便不常用了。吉祥姥姥,嘿,听着就喜兴)。她年纪有四十左右,却穿着大红的褂子,深紫色的襦裙。

从后院的育婴房穿过几道月门才到产房,刘姥姥便朝柳夫人轻施一礼,得了夫人的首肯,一脸的喜气地坐在夫人坐着的床榻旁的小床上;而另一位看来年轻些的张姥姥抱着杨馨然的双生姐妹,她身上没穿那么艳,但是脑袋上却插了一朵遮了半边脑袋的大红色绢花。两位吉祥姥姥并排端坐在床上,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开始吧。”

床上摆着那两只大的铜盆。盆里已经添好了大半盆的槐条蒲艾水,冒着丝丝的热气;盆边放了一只装满清水的莲花盆,和一只小铜勺子。

还没等杨馨然弄明白怎么回事,那个帅气的老爸柳子让便率先在床头的两只铜盆里各自添了一勺清水。

水刚落进铜盆里,刘姥姥便用棒槌轻轻敲了下盆沿,应了句:“流水清又清,伶俐又聪明!”

柳子让笑笑,又往盆里各加进了几颗金银锞子。

张姥姥一张皱巴巴的大饼脸登时乐得花一般,赶紧说了句:“富贵两千金,嫁得万万银。”

因为值钱的金银泡在水中,似乎就象征着把小儿浸泡在“钱海”里,将来一定会发财致富、幸福美满。更重要的是等到洗三的仪式结束了,这添盆的所有物什也就统统归两位阿婆所有了,不管是金银锞子、首饰、铜子儿、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各种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一古脑儿的都能被她兜了去,她们能不乐吗?

接生的活是常有,但是手上这么阔绰,愿意拿出真金白银来添盆的主儿还是极少数呢!这柳家家大、业大可真是不一般,瞧他满屋子的这些个亲戚,看来就是些有钱的主儿,这回啊,卯足劲儿,卖卖力气,多说些好听的,可要结结实实地发笔小财呢。

紧接着便是海青儿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起身添水。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让人瞧见了就心疼。身边两个丫鬟不免在心中腹诽不已:有必要装得这样娇弱吗?早晨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到处训人呢,下午便这副样子了,谁信啊?

刘姥姥便说:“流水长又长,一生添吉祥。”

她又往水里添了些用胭脂染色过的枣儿、桂圆、栗子。

张姥姥反应很快快,“桂圆桂圆,嫁个状元;早儿早子,连生贵子;栗(立)子栗(立)子,富贵满堂。”

方嬷嬷是个眼尖儿的人,见自家夫人的礼已经成了,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夫人,您身子还不大利落,还是上床上歇着吧。”

杨馨然离得近,自然是一句不拉地听了下来,又知道自家这个便宜的老妈是装出来的柔弱,听完就想笑。这什么跟什么呀,这位嬷嬷倒是天生的一个马屁精呀。她前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礼仪,瞪着两只清亮的眼珠子,看得津津有味儿,又听两位姥姥说得有趣,不由得乐呵呵地拍手。

她的另一个姐妹则呆呆地望着这一切,眼神里完全没有焦距,没有悲,也没有喜,似乎眼前的事都不存在似的。

这幅情景瞧在人眼里,一屋子的亲戚都觉得杨馨然托生的这位小姐长着一副聪明相,更伶俐些。当然,这样的话是不适合在这样郑重的场合说出来的。

再往后便是三个男孩子,他们分别是柳家的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都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他们依次添了水后,抱着杨馨然的刘姥姥便花样翻新地说“流水”,待到他们放了些新鲜的花朵、梳妆用的镜子、梳子之类的玩意儿进盆后,张姥姥则负责编些好听、顺嘴儿的辞令,每每都有些不同,让家人开心。

礼成后,三人便乖乖地退下,看得旁边的女眷们赛着劲儿地夸柳夫人有福气,不但会生孩子,而且生的孩子既伶俐又乖巧懂事,夸得柳夫人直笑得合不拢嘴,却还偏偏嘴上必须尽力谦恭礼让一番。如此又费去了不少时光。

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被宋嬷嬷抱着手把手地教他添些水,可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懂得些什么呀,见铜盆里漂着的几朵桃花灿烂,便丢了勺子要扑上去拿,便把第二勺水全撒在杨馨然的头上脸上。

众人看情形也都一怔。

宋嬷嬷心道:坏了,自己没能看顾好五少爷,这可怎么办好?定然要受责罚了。五少爷啊,五少爷,小祖宗啊,你捣乱可真会挑时候。这位小姑奶奶哭的水准可不一般啊,她这要真是哭起来,这洗三的仪式怕是得中断了。

这时,抱着杨馨然的刘姥姥不改脸上的笑容,赶紧说:“福洒芙蓉面,芳华似水长。”

杨馨然原本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情,被泼了些水,其实除了被吓了一跳,也没什么旁的感觉,便却依然乐呵呵的看这好戏。毕竟,一个大人哪能跟三四岁的小孩子计较(目前寄居的这具躯体根本不在她考虑之列),又不是真的才三天大。

听到阿婆的话,她心底更乐了。可是看满屋子的人都一脸紧张地盯着她,她眨眨眼,没了主意,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哭好,还是乐好。

小孩子这会儿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哭吧?她想,可是她还真不想哭了,因为早上哭的那一场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

水一滴一滴顺着纤细的胎毛不断滚落到自己脸上,这滋味儿还真不好受。杨馨然想:你这老太婆只顾着讨好眼前人,什么“福洒芙蓉面”,却连本小姐头上的水都不擦一下。感情真把这水当“福水”了。改天让你也洒一脸,看你是不是也当“福气”了。她也懒得说什么,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因为她这具躯体的声带还没发育好,纵然出声了也是哭腔,黏糊不清,除了“哼哈”就是“哈哼”。算了还是自己动手来吧,便伸出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蹭着。

“哎呀呀,不愧是我们柳家的闺女,你们看看她多乖,才三天大,就知道自己擦脸了。”这是个看来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美丽妇人。她拿出手帕给杨馨然擦拭头上的水,“这孩子真是一副惹人怜爱的俏模样。嫂子,你可有福气了。”她是柳子让的妹妹柳子嫣,那衣饰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大世家的媳妇。

香帕抚在脸上,飘过一缕缕幽香的气息,杨馨然不禁陶醉起来,这个阿姨还不错。

“哎呀,妹妹,你真是会说笑,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呀。”漂亮妈妈笑嘻嘻地谦虚着。

柳子嫣也不再说什么,便拿起勺子往盆里分别添些清水。然后又往里面各加了几粒珍珠。等阿婆说完吉祥话,便施施然地退下。

紧接着七大姨八大婆都依次上前,重复着添水和添东西的动作,而抱着婴儿的两位姥姥则丝毫不敢懈怠地一一应着吉利话。一些不太适合放进水里的物件,比如说纸币(纸币?交子?杨馨然眼眸亮了一下,有纸币的朝代,那怎么着也是宋朝以后的事了吧?)、一包红糖、胭脂水粉、油糕点心、小衣裤、袜子鞋子等等,便被放进铜盆旁边的铜制托盘里。待到结束的时候,盆里的水已经快溢出来了,那托盘也堆得像座山了。

杨馨然想,这家的亲戚还真多,光是各色女性的远亲就站了满满一屋子。不像自己原来的那个家,即使是逢年过节也是形只影单的三口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添盆完毕,两位姥姥便各自拿起棒槌往盆里搅合起来,一人一句地唱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了!”然后,分别伸出手试了下铜盆中水的温度,觉得合适,便把怀里的婴儿从襁褓中抱出来往盆里一放,正式开始给婴儿洗澡。

杨馨然原本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却突然被放进水盆里一激,打了个哆嗦,尽管水里面已经垫上了一块儿柔和的棉垫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洗澡,这还真是头一回。她此刻全身上下没什么气力,仿佛手脚都不是她的一般,只有被刘姥姥摆弄的份儿。小时候去大澡堂子里洗澡,总是挑人最少的时候,更何况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光溜溜的,谁也不怕谁多看几眼,最多看回来就好了。感受到那些关注的目光,她在水里顿时囧得小脸红扑扑的,眉眼垂得不能再低了。可是偏偏刘姥姥不让低着头,似乎是害怕洗澡水会流进婴儿的眼睛里。

她的那个小姐妹却还没等放进水中,便哇哇大哭起来,放进水中受凉一激之后便哭得更厉害了。

“哭成这样,没问题吧?”底下一个还没有梳髻的女子有些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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