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肖肖目光从薛延单手垂落的烟蒂上, 再移到薛延的脸上，最后再和薛延对视上，竟无端感觉到几分不自在。
两年前, 不管他和薛延之间存在何种关系, 他对薛延, 其实都存在一种“长辈”心理，但现在面对薛延，这种心理却已经完全消失, 而且他们这样子仿佛处在平等地位时, 却好像他莫名矮了薛延一头似的，确实不适应。
朱肖肖将视线偏开：“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聊的？”
薛延笑了笑：“老师, 上次见面, 我说希望得到老师的原谅，想尽量弥补对老师的伤害，那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但是我并不需要。”
朱肖肖打断薛延, 视线看过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都已经过去两年，我觉得没必要......”
“那是老师觉得没必要。”
薛延表情不变，声音却略微低沉了些：“老师从未问过我有没有必要，而且两年前，是你突然离开, 消失不见, 我找不到你......”说到这里，薛延突然停顿了下, 随即才又开口道：“我现在知道我当初做得不对，这两年我都有在认真反省，既然老师能原谅他们几个, 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
“你怎么知道......”
朱肖肖下意识问道，随即蹙了下眉，又舒展开：“你知道我在这里教书，也是从他们那里打听到的？”
难道那天薛延将联系方式给他们几个，就是为了找他，了解他的信息？虽然这么想未免有些太自作多情，但......他没想到薛延连那天他们聚会的目的都打听到了，如果不是怀着一些心思，谁又会想到打听这种事？
而且——
“什么叫我能原谅他们几个，为什么不能给你一个机会？”
朱肖肖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事，能和其他事混为一谈吗？”
“所以老师还是怪我当初欺骗你......”
“薛延，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吗？”朱肖肖突然问道。
然后不等薛延回答，就继续开口道：“我是为了不想再让你来打扰我的生活，不想再看见你，因为看见你，就会让我想起我就是个笑话，被你玩弄在手掌心里的笑话，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这个当老师的，却喜欢上了你......”
“很可笑，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但这是我自己要陷进去的，所以我走了，我想离你远远的，离那个让我感到屈辱的学校，出租房远远的。”朱肖肖抬起头直视薛延：“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都已经过去两年，我什么都不想再追究，就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找过来？真的没必要......”
薛延脸色有些难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还未开口，就又被朱肖肖打断。
“薛延，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何必再牵扯到一起，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对此耿耿于怀，我已经放下了，我对你......”
“是因为喜欢上其他人了吗？”
朱肖肖愣了下：“什么？”
薛延沉声开口：“霍烬，你现在是等着霍烬对你展开攻势吗？”
朱肖肖瞬间皱眉：“你怎么知道......你......”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薛延偏了偏头，吸了口烟，才又将视线转过来，一边吐着烟气，一边看着朱肖肖，随即伸出另一只手，碰了碰朱肖肖耳边的发丝：“我还是那句话，老师觉得没必要，但我觉得很有必要，而且，老师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什么事？”
朱肖肖歪了歪头，躲开薛延的手：“我应该没答应过你什么......”
“高考结束后，你说可以让我做更多的事。”
“更多的......”
朱肖肖慢慢睁大眼睛，想起了两年前他允诺薛延的话，顿时一脸复杂，又觉得可笑和不可置信：“薛延，你现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有必要，还过来找我，就是为了......”
“我想了你两年，老师。”
虽然说着这种话，但薛延的表情看上去很冷静，像是在和他探讨什么一样：“我只是觉得老师你应该兑现承诺，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就满足我的需求，否则的话，我还会继续找老师，我会一直出现在你面前。”
“你......”
朱肖肖气得脸都红了：“你简直无耻！不要脸！你凭什么让我兑现承诺？你难道你以为你有资格......”
“我没有资格。”
薛延猛地朝朱肖肖靠近一步，微低下头：“但你又凭什么突然消失两年，就因为你突然消失，才让我惦记你这么久，记了你这么久，想了你这么久，老师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耿耿于怀吗？那我现在告诉你。”
“没有人，能让我在记了两年后，还能全身而退，而且，凭什么你觉得没必要就没必要。”
薛延眯起眼睛，又伸手碰了碰朱肖肖的侧脸：“老师，你既然不想再看见我，那总得让我得偿所愿？”
朱肖肖简直不能理解：“薛延，你连脸都不要了吗？你疯了？！”
“也许。”
薛延无所谓道：“我以前说过一句话，我对你着迷，老师，但你从未满足过我，是你一直吊着我，才让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你要负责，老师，你让我想了你两年，我想要你......”
“啪——”
朱肖肖抬手扇了薛延一巴掌。
“我以为两年没见，你至少能讲理些。”
薛延偏着头沉默了会儿，突然胸膛其剧烈起伏了下，随即又抬起手吸了口烟，将烟蒂吸到尽头，慢慢吐出烟气后，哑声道：“嗯，我一直都这么不讲理，毕竟我想和你好好说话，你不想理我，现在倒是......”
“我就这样，老师，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薛延转过头，死死盯着朱肖肖：“还像两年前那样消失吗？再次什么都不说，逃避一样躲到别处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躲吗？是因为你还对我有感情，老师，我......”
“对，我当时还对你有感情。”
朱肖肖深吸口气：“但现在没有了，毕竟当初我之所以喜欢上你，也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罢了。”
“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一开始一直看你，也是因为你这张脸符合我的癖好。”朱肖肖自嘲一笑：“不过天底下好看的男的那么多，也没必要非你一个不可，是我当初想的不通透，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
薛延脸上有一瞬间空白，直到烟蒂烧到手才猛然回过神来。
“你说你......你当初看我，只是因为我的脸好看......”
“没错。”
朱肖肖开口道：“如果不是你刻意接近我，大概我也只会单纯去欣赏而已，根本就不会有其他心思......说起来，你这张脸的确很符合我的喜好，所以我才一直想去看你，我承认，现在也是如此。”
“这样，既然你想让我履行承诺，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朱肖肖伸出一根手指：“但只有一次，一次之后，你就从我眼前滚蛋，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怎么样？”
在话落的一瞬间，朱肖肖就看到薛延的脸色，仿佛憋住了什么一样，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话。
最后，脸都白了。
朱肖肖总算顺气了些。
然后转身欲走：“我已经在这里和你浪费太多时间了，你要是考虑好了，就再联系我。”
“老师，你这是把路都要给我堵死是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你可以不找我，你不找我，什么事都没有呃......”
朱肖肖愕然看着眼前的薛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薛延眼眶竟然红了。
“你干什么......”
弄得他好像欺负人似的。
“你原来......喜欢我的脸，你不喜欢我。”
“我......”
“我那时候说好玩，是因为我还没意识到......”
薛延一成串一成串掉着眼泪，无声的，真红着眼睛流泪了，看得朱肖肖目瞪口呆。
“你......”
“你不喜欢我，所以你对我这么狠心。”
朱肖肖皱了皱眉：“薛延——”
“我不会放过你，是你耍我......”
薛延低喃着，转身走向驾驶座：“我不同意，我不会同意的。”
“喂，你......”
朱肖肖想叫住薛延，然而他都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薛延就已经开着车走了，那样子，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
直到回到家，朱肖肖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薛延他......哭了？
真的哭了？哭着跑走了？
嗯......
后面他又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将薛延气走了？
朱肖肖扶了扶下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什么叫对他狠心！什么叫耍他？！明明耍人玩的是薛延才对！要不是他一开始针对自己，后面又玩弄他的感情，过来找他的时候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让他失望又难过，丢人又自觉可笑，之后也不会突然消失离开。
他都不去追究了，也不想去在乎了，更不想讨回公道，凭什么薛延还一副自己受委屈的样子，还哭。
啧，他哪有资格哭啊。
他都还没哭。
但是......薛延竟然哭了。
朱肖肖还是觉得很神奇，也很......诡异般的好笑，装的跟成熟男人似的，结果却那么轻易的哭了。
好像有多喜欢他一样。
其实不过是像他说的那样不甘心罢。
朱肖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得又有些心烦，就和上次见面的几个学生一样，他那样一走，确实让人一直记着，薛延想必也一样，而且一直以来都是薛延掌控着节奏，突然间，他跑了，消失了，节奏被打乱了，无疾而终，就相当于一个巴掌打在薛延脸上，带着小小的报复心思，薛延又怎么可能甘心。
但再怎么不甘心，也用不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