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和皇城至高殿堂,中央水镜投射的画面,在叶一等人离开大和国域的瞬间便戛然而止。
水镜只能捕捉到本国国土的景象,公海属于各国共有,相当于公共场所,是不允许被随意监听的。虽然四国帝王们都很想知道后续的战况将以何种形式发展下去,但谁都没有动用规则之力寻求真相,像是一场憋尿大赛,谁先憋不住谁就是失败者,将受到所有人的嘲笑。
皇城上空毫无征兆地生出一股强大的波动,只见大屋毗飞入至高殿堂,跪在伊邪那岐命身前,满身伤痕,一脸严肃,不发一语,让气氛也显得凝重起来,其他五国帝王很好奇大屋毗这一身伤从何而来。
没多久,马突尔和阮玉也来到皇城,分别跪在各国帝王面前,神色铁青。
见到这一幕,华夏九帝对视一眼,莞尔一笑,没多久,伏羲云才慢悠悠开口问道:“是有什么大事要谈吧?需要我们回避一下?”
“不必了!”
伊邪那岐命冷笑一声。
这三人挂着满身伤痕回来,什么结果不言而喻,伏羲云虽然没有当场拆穿,但这种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语气更令人难以接受,若再假模假式地将人请走,才是真正的颜面扫地。
“看来,我们是输了,可你们就真的赢了吗?”
伊邪那岐命缓缓开口,其余帝王闻言,纷纷感到诧异,但接下来的话,却令每一个帝王的脸色都变了。
“每一个劫元,都会出现惊才绝艳的冒险者,这是历史的规律,我们善用这份规律来阻挡深渊魔窟的压迫,但深渊魔窟何尝没有利用冒险者来壮大自身势力?想想吧,第一劫元深渊魔窟尚无魔主诞生,第二十四劫元,第一魔主诞生,第六百七十二劫元,第二魔主诞生,第九魔主在第九百劫元诞生。而我们呢?从第一劫元的上万个国度,到如今不足两百个。若深渊魔窟全军出动,神赐大陆早已沦为魔地,但他们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伊邪那岐命越说越激动,脸色铁青,多年来养成的面不改色习惯也在谈话间破功,脸上隐隐闪过屈辱与怒火。
“……我们用冒险者养蛊,深渊魔窟又何尝不是拿我们养蛊,培养新的魔主?现在,你们华夏出了一位数百劫元难得一见的冒险者,所以你们想另起炉灶,成功固然很好,可换数千年的和平,但若是失败呢?”
伊邪那岐命握紧了拳头,牙关咬紧。
“你到底想说什么?”嬴鱼冷冷道。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每一劫元都要翻过来调过去讲,能不能换些新花样?”后土氏面无表情道。
“你是觉得我们会把这一手好牌主动废掉?和你们这群过惯了太平生活的家伙沆瀣一气,还是想给我们扣一顶神赐大陆罪人的帽子?”女娲氏冷笑连连,身体前倾,“说起来很是好笑,我们几个的计划,对于各国帝王来说也不算什么秘密,有脑子的都能猜到,但到目前为止,只有你们三国帝王蹦出来阻止,是真以为自己能代表绝大多数帝王的意见?”
其他五国帝王眼神复杂。虽然真相如此,但六国是从远古时代征战到现在的胜者,从未后悔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到那些与深渊魔窟决战的惨幕,那些因此覆灭的国家,不由感到心有戚戚焉。
现在,整个神赐大陆都处于一种诡异的氛围。随着华夏帝王极力培养冒险者,各国在主战与避战上摇摆不定。
主战是再次掀起一场全面的决战,而避战是以局部、区域性的战斗换取一个劫元的和平,至于代价……或许是某个未知位面的彻底毁灭。
但这与他们关系不大,对于高高在上的帝王们来说,亿亿万生灵的毁灭,与踩死一堆蚂蚁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只在意自己所在意的,只守护想守护的。很难从立场判断对错。
伊邪那岐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将深渊魔军引到神赐大陆,避开以魔窟为主战场,充分发挥国器的威能,以往的每次全面战争都是这种打法,实话说,我很认同……可现在你们想将战场拿到大和,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大和疆域有限,如今更是百废待兴,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你们该不会真想让大和从这片大陆上彻底消失吧……”
诸位帝王相继沉默。任何一个国度的彻底沦陷,都代表着神赐大陆硬实力的暴跌,毕竟帝王是大陆的金字塔战力,受该国度无数子民的供养,甚至关系到至高规则的传承。若大和真的出事,或许深渊魔窟会沉寂数十个劫元,但他们终将卷土重来。届时,只会造成更大的威胁。因为发展到现在,神赐大陆的实力已经达到一个顶点,再往上无路可走,但想要跌落下去却很容易。
伊邪那岐命声情并茂,“所以,我的建议是……若华夏执意要挑起全面战争,真到了那一步,每个国家都没得选,只能孤注一掷,但我希望你们可以将战场放在其他帝王,譬如……冒险者的驻地。”
“我听明白了。”
伏羲云似笑非笑地望着伊邪那岐命,眼底划过一丝精光,沉默几秒后道:
“你的目的,无非是让一叶的魔法岛屿扩建到二级主城以上的规模,吸引深渊魔军的注意力,可这样做对我们似乎没有好处,一来为玩家扩建一座二级主城耗资极高,二来主战场移到华夏领海,对我们也有很大的威胁,三来一旦华夏冒险者过早接触深渊魔军,便有可能导致他们所处的原世界提前暴露在深渊魔窟的视野之中,这绝非我们想看到的。”
伊邪那美命缓缓起身,来到华夏九帝身前,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一叶毕竟帮助大和镇压了深渊魔军,为他颁发奖励是应得的。扩建二级主城的资源,我们大和出一半。至于主战场问题……这个也好办,只需在驻地上多耗费些心思,关键时刻将其迁移到公海,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原世界暴露本就不可逆,你们想给冒险者多一些时间发展,但别忘了,就在刚刚,东方联盟各国的冒险者的手上都沾染了深渊魔军的鲜血,他们体内已然留下魔窟的印记,原世界迟早会被深渊魔军毁灭。既然如此,不如早些将真相告诉他们,激发他们的忧患意识,或许会更快成长起来。”
闻言,伏羲云陷入了思索之中,没再继续开口。
看起来或许好笑,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六国帝王,一旦涉及核心利益,区区尊严、主城得失、子民性命皆可抛诸脑后。毕竟对他们来说,帝王们虽有矛盾,却也并肩作战了无数年,地位和实力完全对等。而冒险者,更像是悉心养护的工具,虽然珍贵,却非不可或缺。
“诸位以为如何?”
伊邪那美命继续询问。
见场面有些冷清,俄罗斯帝王斯文托维特笑了笑,道:“这事毕竟关系重大,非我们六个国家就能拍板的,说起来……好像许久未曾召开万国会议了。”
“是该见见老朋友们。”湿婆笑道。
“如此甚好。”
很快,六国帝王便达成了协议,一场停摆了数万年的万国会议即将召开。
或许,六国帝王聚集于此,本就有着这样一层的目的,只是此前被冒险者征战大和的矛盾遮掩着,如今随着矛盾被挑平,帝王们终于图穷匕见,显露出真实面目。
此事敲定后,他们并未离开,仍然维持着尴尬的氛围,静静地等待着手持大和帝王诏令的叶一前来。
……
滋滋滋——
一闪金色大门在至高殿堂中央徐徐凝聚,叶一、本宫超萌、南山有梦、霜寒秋水和北霜五人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在他们身前,是围成一圈的帝王王座。
每一个王座之上,皆有一名身影模糊、沐浴在浩瀚光影中的大帝。
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大帝们虽然没有彻底显露阵容,但叶一还是从各种细节上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并回想起前世关于他们的种种传闻。
譬如正前方这位,大和帝王伊邪那岐命,被誉为大和最强大帝,执掌创造、生命规则,是帝王中为数不多比较亲民的存在,在前世的游戏后期,常常降神迹于玩家群体中,在大和玩家看来,伊邪那岐命就像是圣诞老人与雷神托尔的合体,既善良又强大。
和旁边动不动就要灭世的天照,以及一向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伊邪那美命可强多了。
但相比之下,叶一更希望和天照、伊邪那美命打交道,因为伊邪那岐命让人难以琢磨,你甚至不清楚他发出的善意信号到底是真诚的,还是暗藏祸心。
再譬如左边那位周身光影里不时穿梭着黑白小鱼的,就是华夏帝王伏羲云。
这位堪称最爱和稀泥,笑面虎,拱火大师。执掌命运法则,在各国帝王之中,伏羲云的战斗力只能排在下游,但就凭着一手命运法则,强如后土氏这样的最强帝王,也不敢轻易与其交手。
“拜见各位陛下。”
五人朝着华夏九帝行了一个标准的神赐大陆礼节,然后站到中间,对其他五国帝王视若不见。
“不必多礼。”
赢武仔细地打量着众人,接着大笑道:“后生可畏啊!不错不错,有你们在,我华夏何愁不能山河无恙?”
“好有个性的小家伙。”
伊邪那美命冷笑一声。
言下之意,是在讲五人没有礼貌。
“多谢您的夸奖,哈哈!”叶一很光棍,毫不遮掩,笑道:“没想到我们来得这么是时候,竟然能撞见六国帝王,陛下们应该不是在观看我们刚才的战斗吧?那还怪不好意思的,你们也瞧见了,深渊魔军很狡猾,竟然暗中和爱川城城主勾结在一起……呸!您瞧我这张嘴,爱川城城主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一定是被蛊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