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延汗突破重围,带着援军在这一刻赶到。他毫不迟疑地拉起手上的弓·弩,三剪齐发,射中对满都海威胁最大的敌军,随即双腿在马背上一蹬,借力飞扑出去接从半空坠落下来的满都海。
这在观众看来不过是一个一分钟不到的镜头,可在拍摄的过程中,无论是满都海为避险在马背上跃起,还是紧接着被惊了的马抛起来,以及达延汗飞扑接人的一幕,为了实现腾空,抓拍下他们那一瞬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都需要他们有一个空中的停顿,否则“嗖”地一下过去了,观众看什么?
所以,颜清和黎庶身上是吊了威亚的,在拍的时候会把他们的位置相对拉高,这样才能实现达延汗接往人,两人有个眼神对视,再抱着满都海落到地面上的镜头,其它的交给后期。
在《满都海》整个拍摄中,每一个镜头都是演员亲自拍,没有替身,且全部都是真实动作,威亚在准备好时,他们都试吊过,当时没有任何问题。现下实拍,工作人员就放心地将两人按导演的要求往七米高左右的位置上吊。
然而,就在黎庶即将被吊到最高点,接到停留在半空中的颜清,准备完成下一个动作时,他突然感觉到腰上的钢丝一松。
别漾在镜头中看到他并没有伸手去抱颜清,而是用手臂向上挡了一下,她直觉不对,当即大喊了一声:“防护垫!”
却根本来不及。
现场的演职人员,包括在半空中的颜清眼睁睁地看着黎庶向下落去。
因为是群戏,地面上是有人的,可徒手接住高空坠落的人是非常危险的事,且没有绝对安全的姿势,就算有,反应的时间也不够。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常规反应还是惊惧和躲避。
尤其黎庶是个成年男人,巨大的冲击力下,出手救他的人可能会付出受伤,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这个时候,随便的一个挡雨棚或车顶都比人用胳膊接安全。
可古装戏的拍摄现场哪来的挡雨棚和车顶?
工作人员接到别漾的指令,第一时间拖护防护垫往过冲,可还没到达黎庶下落的位置,已经有人影直坠而下,下一秒,朝他们翻滚而来。
除了黎庶,还有栗则凛。
栗则凛原本站在镜头外,距离事发位置最近的地方,本意是保护颜清。
陆鉴之不在现场,这又是全剧最危险的一场戏,开拍前,别漾一遍遍嘱咐颜清要小心。他看出来别漾的担心,就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在给颜清做防护,想着万一黎庶在抱她落到地面时手臂脱力,他能及时扶一把。
结果就看见黎庶从空中落下来。
人体很复杂,虽然理论上他完全可以承受黎庶的体重,可他凭黎庶所处的高度在瞬间计算出的冲击力,栗则凛清楚自己即便能接住,也无法保证他和自己不受伤,轻则肌肉撕裂,重则……
他受伤可以养,黎庶伤到的话,剧组势必要停工。
思虑间,栗则凛的人已经冲过去,他没有徒手接,而是自黎庶身体侧面用力一推,将他呈竖直下落的身体以推力转到水平。
黎庶看到他飞奔着朝自己扑过来,在栗则凛推完他后,手顺势去抠他腰上的钢丝保险,试图拉住他时,他一把抓住了栗则凛的手。
他下意识的反应正和栗则凛的意。
栗则凛右手用力把黎庶拉向自己,与此同时,左手托住他后颈,护着他向防护垫的方向滚过去。
变滑动摩擦为滚动摩擦是减小冲击力和磨擦伤害亘古不变的道理。
惊呼声中,他们两个滚到防护垫边缘,撞倒了两名工作人员。
现场有片刻的混乱。
别漾推开人群跑到栗则凛身边,另一边的黎庶也有人围了过去,他的助理更是吓得一声声喊:“庶哥!”
两个男人缓了缓神儿,在被众人小心翼翼扶着坐起来时,同时先问对方:“你怎么样?”
随后异口同声:“没事。”
接着,相视而笑。
不幸中的万幸,除了栗则凛手臂有轻微擦伤,黎庶因穿着较厚的戏服,毫发无损。而经检查确认,黎庶意外坠落,是他自身的第二重保险没扣紧,并非钢丝断裂。
给栗则凛处理伤口时,别漾一直没说话。
栗则凛知道她吓坏了,伸手搂了搂她,安慰道:“工作中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化险为夷就好了,别想太多。”
别漾心有余悸:“我真是一点没说错你,为谁都能赴汤蹈火。”
栗则凛并不知道这话她对孟静说过,为了缓解她紧张的情绪,他以玩笑的口吻说:“他不是我情敌吗,对待情敌要‘爱屋及乌’。”
别漾被逗笑,打他一下。
黎庶过来道谢时,见别漾靠在栗则凛肩膀上,他在不远处站了片刻,没有打扰,转身走了。
原本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孟静准备换场感情戏拍,结果黎庶说自己没问题,可以继续。
现场布景费时,改期再拍耗费人力物力,确实麻烦,见黎庶坚持,孟静决定接替别漾,自己掌镜拍这场戏。
别漾却说:“还是我来吧。”
男主角和男朋友险些同时受伤,对她的冲击是最大的。孟静说:“你去休息,我来。”
别漾神色坚定:“第一镜出师不利,磕不过这一关,后面我还怎么拍?”
孟静还是不放心,她看向栗则凛,见后者点头,才勉强同意。
这次的威亚防护是孟静和栗则凛一起做的,确认万无一失,才继续拍摄。或许是该经历的不顺都集于黎庶和栗则凛那一摔上面了,除了达延汗抱着满都海落地,两人的感情戏NG了一次,吊威亚的戏份一次成功。
当天收工后,栗则凛没到别漾房间来,回了自己那边。
这一举动让别漾严重怀疑他伤到了别处,瞒着她没说。
恋爱半年多,栗则凛的脾气别漾还是了解的,受重伤时,像是腰伤和烫伤,他为了不让她担心,无论多疼都忍着,只说没事。而像送考时受的小划伤皮外伤,他反而会卖惨。
别漾在房间坐了片刻,见他还不来,追到隔壁问:“是不是闪到腰,行动受限了?”深怕他剧烈运动之下牵动腰上的旧伤。
栗则凛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右手撑在后腰上,目光深深地注视她:“你不放心的话,试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