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夕阳西斜的时候,盛装的寂雪便会站在殿门前迎接昭帝的到来。这一时刻,她绝世倾城的脸上绝对看不到一丝表情——没有欢乐,没有忧伤,只是默默的站着,没有一丝光彩的眼睛直视地面,橘黄色的落日余晖落在她身上,拉出斜斜长长的单薄影子,说不出的空茫萧瑟,她就好像一具失去了魂魄了行尸走肉。
站在寂雪身后的成群宫女们非常奇怪,她们从没见过一个妃嫔在接驾时会表现的如此冷漠,她们只知道这个绝色女子大起大落的过去,却根本无法懂得她的
每次昭帝华贵的銮驾还在远处,宫女们就跪下了,只有寂雪傲然独立,犹如一只傲立鸡群的白鹤。昭帝并不介意,挥手让内侍把上等的贡品放进去,然后他牵着她的手走入敬贤宫正殿。
第二天,当鸟儿唱起第一首歌的时候,昭帝便要离开上早朝去了,寂雪陪他走出宫门,看着他登上銮驾,听着他告诉自己晚上还会来,最后目送他远去。
銮驾的影子消失在晨雾中后,寂雪会让宫女们准备好热水,沐浴很长时间。然后站在庭院里很久,望着太阳一点点升高,明媚照耀在她冰冷的脸庞上,出神的看着庭院树上“叽叽喳喳”叫着、快乐嬉戏的鸟儿,直到昭帝再次到来。
昭帝免去她每天早晨要去正宫向皇后请安的规矩,也没有一个妃嫔会来造访她这个夺去帝王宠爱的亡国公主,所以寂雪可以一直静静的待在偌大的敬贤宫里,不受任何人的打扰。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逝去,不经意之间已过去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五个人——
她一生的至爱,西岚;她的孩子,羲桥;还有,她的父亲、妹妹、哥哥。
转眼已经一年多了,但西岚的英容笑貌仍铭记于心。那温柔优雅地笑容,清雅宁静的身影,在梦境中无论如何努力,她都无法抓住他翻飞的衣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站在黑暗地唯一光亮中,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夜半梦醒,看见身旁躺的是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时,她的心会痛。痛得再也无法入眠,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地声音。
羲桥,她与西岚唯一的骨肉,如今生死不明,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每当想到这里,她便不愿再想下去,可是越不愿想脑海中血红色的”死”字就越清晰,仿佛已经能看到悬崖下那血肉模糊的小小躯体在慢慢腐烂。在被野兽撕咬,然后化作凄凄白骨。成为了挥之不去地梦魇。
还有她地父亲与兄妹。不知万俟景祺有没有好好地对待父亲与娴伊。她非常听话地向昭帝说好话了;由于她地原因。昭帝没拿忆琛开刀。却还将他囚禁在刑部大牢。
那么多地事。剪不断。理还乱。生生地折磨着她。将她一步步地往绝境中推去。
这天晚上。昭帝喝地酩酊大醉。倒在寂雪地怀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政务。
寂雪看着怀中地帝王。冷哼了一声。
即使昭帝好色。却始终不忘朝廷政务。总是将大半重要地事务处理完了之后才会来到敬贤宫。没有半点松懈。
想到这儿。寂雪地眼睛又变得黯淡。手指渐渐握紧。紧到关节处发白。
以前红颜祸水可乱朝纲的事情,她没少听过。本以为战事结束后,昭帝会完全懈怠,所以她想先用美色迷倒了昭帝,让他渐渐地对自己言听计从,步入昏君行列,可是她太低估这个一手毁灭了繁苕的君王。
一个月里,她清楚的意识到昭帝是个多么强大的皇帝。
而且实质上的复国行动,她却一件还没做出来,一点头绪还没用,说到底,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手握重权的云镜公主,而是深宫中孤苦伶仃、无可依靠的妃子,在苍海为主人的皇宫中无权无势,能干的了什么呢?
待昭帝熟睡之后,思绪烦乱的寂雪一脸厌恶的将他推开,然后起身走到庭院中。
夜色深沉,凄冷稀薄的月光洒在她的白衣上,显得孤独而落寞。寒风吹过,吹起她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袂,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因为她的心更冷。
敬贤宫的管事宫女若拿着一件披风走过来,恭敬的说道:“娘娘,天冷,小心身体,披件衣服回屋里去吧!”
“不用,你下去吧!”寂雪挥挥手,说。
若急了:“娘娘……”
若是宸妃娘娘感染了风寒,她可要被重重处罚了,依娘娘现在的受宠情况来看,估摸着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下去!”寂雪加重了语气,不快的蹙起眉头。
“是,娘娘。”若苦着脸瞟眼寂雪,知趣的走开。
抬头望着墨色的天空和朦胧的月,她又想起了西岚。
从前,还是在这熟悉的庭院中,深夜的时候,处理完政事的她总喜欢来数星星,而西岚当时做为她的伴读住在敬贤宫的一个小院子里,他会避开宫人悄悄的拿件披风过来为她披上,带给她无限的温暖并在她的耳畔送上甜言蜜语,逗她一笑,让她整日紧蹙的眉头松开。
那样温馨而美好,他们曾在同样的天空和月亮下许下心愿——这一辈子,要永远在一起,纵有再大困难,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可是现在,她心爱的人再也不会为她披上披风,再也不会有人对她说那些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