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面前是一盏垂得很低的大电筒,简单地绑在绳子上钩住低矮的木梁,摇摇晃晃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破旧的土房子,四下漏风,感觉风一吹就能坍塌。
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视线终于清晰,但下一秒她就后悔了,不知道现在装死是不是还来得及。
屋子里突然多了几个人,大概长相和之前车里的两个差不多,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枪,有长有短。她对军事武器不感兴趣,没研究过,所以说不上来他们手中拿着的型号。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随便哪一个都能轻易置她于死地。
她在心里哀号,明明逢年过节她都给死去的亲人包括各路神仙烧香跪拜了,出去旅游凡是遇到大庙小庙,管它是佛是道她统统都进去捐献香油钱。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这些神仙都不管用了,不管用就算了,莫名其妙地受这一顿灾她实在是理解不了。
哀号从心里转到嘴巴,她一叫,发现居然能出声了。
嘴巴解封了!
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依旧绑在身后,她不敢乱来,只好试图跟那些人谈判。
“Holle?”
无动于衷,听不懂英文?
“你们好?”
依旧不作答,汉语估计也不行。
“kongnijiwa?”
日语貌似也不管用。
“annyeonghasaiyo?”
韩语就更不用说了。
“bonjour?”
想来也不可能是优雅绅士的法国人。
说到这里,梁深晚词穷了,就这些还是看韩剧、日漫、法国电影学来的,早知道她一定会听凌安知的,有空的时候少看些时尚杂志,多学习他国语言。
可是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吧。
之前坐在副驾上的人,她还记得他的长相。
他慢慢地朝梁深晚走来,面色不悦,似乎已经发怒了。他肯定是听不懂,又嫌她吵,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看到他,梁深晚条件反射地把身体往后移动了一下,被扇过耳光的那半边脸现在痛得更清晰了。
要是在平常,别说扇耳光了,就是随便动一下她的手指,她都会让那人知道她的厉害,或者说知道梁家呈的厉害。
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能有什么办法,除了遵守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能不让自己再多受伤。
“对了对了,”她觉得现在不是跟别人套近乎的时候,而是需要真金白银的交流,“money,muchmoney,you,giveyou!”
“USdollar?或者,啊,renminbi?”眼瞅着那个人来到她的面前,梁深晚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抽,“你……你想要什么,要多少都可以,都OK的!”
“闭嘴!”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梁深晚一眼,“东西,在哪儿?”
梁深晚没见过这种架势,吓得眼睛一闭,只往后倒,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不要冲动啊,钱在我行李箱里,行李箱我也不知道随着火车去了哪里。或者你联系我爸爸,你要多少钱他都会给你的。”但是她一想到下午梁家呈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一凉,绝望起来,眼泪说来就来,“你给我爸爸打电话也没有用了,他已经不要我了,哇……”
这招对梁浅初百试不爽,对别人估计不管用。那人粗鲁地一把扯过她,把她的外套脱掉。
梁深晚瞳孔瞬间放大,短短几秒钟里脑补了无数种被这帮人凌辱的画面,恶寒之后想都不想抬脚就是一顿猛踢,这次,她幸运地踢中了她想踢的地方。
“啊!”那人吃痛地叫了一声,连连后退。
剩下的人愤怒上前,嘴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但是“副驾哥”大手一挥,那些人立刻定在原地。
他恢复了面色,一步一步地向梁深晚靠近,依旧是蹩脚的汉语:“东西!”
东西?
梁深晚开始思考,能够问她要的东西,钱吗?不对,不可能随便在路上劫持个人就问人家要钱,还这么大的阵势。
那是什么?
对!
相机。
她拍了他们车子的相机。
“在你们的车上,黑色的。”她怕他听不懂,嘴巴里英语、汉语齐飞,“yourcar,blackcamera,在,啊,对,旁边还有个水晶存钱罐,coin,youkonw?”
那人转身对门口一个拿枪的人耳语了几句,门口的人转身就出去了。
她想,果然!果然是相机。
难怪别人都说记者是个危险的行业,看来是真的,她这还好是在国内,还只是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想想那些战地记者,真的可敬啊。
说到国内,她心里开始沮丧了,警匪片里不是这么演的,像自己这种情况,不是应该会有人前来营救的吗?如果不是自己足够机智的话,说不定下一秒就要玩完了。
看来电影那种东西,也就只能用来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很快,刚才出门的人就拿着梁深晚的相机和存钱罐进来了。
那人将两样东西拿到梁深晚的面前问:“在哪里?”
你瞎吗?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只能用下巴指了指相机。
那人将信将疑地放下存钱罐,把相机拿到手上左右翻看。
“开关在上面,那个地方画着on/off。”梁深晚提示。
那人按照她的意思按了开关,屏幕打开,闪了两下提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梁深晚:“……”天亡我也!
那人怒意十足地望向梁深晚,梁深晚赶紧解释:“我走的时候忘记充电了,充电器在我的行李箱里,行李箱不知道跟着火车跑到哪里去了。啊啊啊,你不要冲动啊,我充了电一定删掉,我一定不会跟任何人说见过你们的……”
“你,耍我?”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门口的人凑近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人脖子上的青筋刹那间爆了起来,把相机往边上落满灰尘的桌子上一放,抬手就是一耳光,重重地落在梁深晚的右脸上。
真好,和谐了。
梁深晚被打蒙了,顺着他打过来的方向从椅子上倒了下去,头磕在地面上,本来就脑震荡了,这下估计要脑残了吧!
那人一把将她拽起来,脸上露出非常猥琐的笑,动作粗野地开始脱她的衣服。
不是吧,苍天啊!
临死之前还要经受这种折磨?
梁深晚怕死,但在尊严和生死之间,她会果断选择前者。
“浑蛋!”她用能自由活动的双脚拼尽全力去踢踹那人,“你不得好死!”
有了之前的经验,那人已经懂得了这个女人的套路,他把她拽起来按在椅子上,一条腿跪压住她的双腿,伸手脱她的T恤。
梁深晚大脑里一点理智都不剩了,所剩的只有作为一个动物体该有的求生欲望。她瞅准了那人的胳膊,低下头下口狠命一咬,嘴巴里瞬间溢进浓烈的血腥味。
我靠,这人的血含有生化武器吗?梁深晚痛苦之余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
“Shit!”那人惊呼一声,连忙甩开梁深晚。
“我操你大爷!”梁深晚完全还原回了原始社会的属性,脏话都飙了出来,“你会英语还跟我装傻?”
“You'regoingtodie!”那人狠劲上来,双眼充血,两手扯住梁深晚的T恤领口用力朝两边撕扯。
梁深晚听懂了那个“die”字。
心想死就死了吧,死也不能让你得逞,现在她该庆幸自己爱穿大牌的衣服,质量经得起考究,至少那人在撕第一次的时候没有撕开。
梁深晚在他第二次撕扯的时候,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头狠狠地撞向他。
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那人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只听“嘶”的一声,梁深晚的T恤在领口处撕了个大口子,圆润白皙的肩头裸露在寒凉的空气里。
只是这一撞,梁深晚可能真的把自己的脑浆撞得飞出脑壳了,钝痛和眩晕让她眼睁睁地瞅着那人再度向她走来。她咧嘴一笑,至少挣扎过了,就算是死,她好歹也勇敢了一次。
可是为什么啊,好不甘啊!
“天鹰”小分队顺着信号指示来到了戈壁滩国道线和乡道交接的地方,信息无误,被遗弃很多年土房子里有影影绰绰的光,信号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胆大包天,敢明目张胆地无视我们的主权,还是说他们没脑子。
戈壁滩上的骆驼草刚有了新芽,嫩刺还不具有杀伤力。
四个人匍匐在房后的骆驼草后。
队长Venus开口:“Mars(火星)、Saturn(木星)、Mercury(水星)。”
三人小声齐回:“收到。”
Venus:“人质安全第一。屋后突破,不能活抓的就当场击毙。”
三人齐回:“收到。”
梁深晚倒在椅背上,尽管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死神在朝她招手,但意识还是清楚地感知那人的双手正在解她背后内衣的扣子。
就在这个时候,或者说,在她濒临绝望的最后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声。
那人的手,蓦然停止,来不及接过他人递来的武器,梁深晚闭眼之前看到他胸口飞进去了几枚金属,随之鲜血喷涌而出。那人翻了个白眼,“扑通”一声倒下,腾起的灰尘钻进梁深晚的鼻子,她想咳嗽,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隐隐间还能听到枪声,再接着就是汽车发动的声音、车轮和砾石摩擦的声音,之后安静了几秒又听到几个人正宗的中国对话:
“要不要追?”
“人质好像不行了,先救人质。”
“走私物品截获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带走了。”语气中不乏焦虑。
“先救人质。”声音坚定不带商量的余地。
最后,耳边传来了粗犷的喘气声、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片的碰撞声,还有一个梁深晚死都没想到还能再听到的男声。
“阿深?”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叫她晚晚,却有一个人只叫她阿深。
这下,死也甘心了。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