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串串是真的好吃。
以前林墨对串和火锅的定义,这两个完完全全是分开的嘛,串就是用签子穿起来的羊肉牛肉,放到炭火炉子上烤的焦黄滋滋冒油,然后再撒上浓浓的孜然以及盐粉,放到小铁盘里,一把一把抓着撸;
而火锅,用熬好的骨汤放上很多香菇蒜瓣葱段还有养生的枸杞之类的,把切好的白菜菠菜,以及羊肉片啊冻豆腐啊鱼豆腐啊,一个个倒入锅中涮着吃。
从来没想过,这两样东西,居然还能结合在一起!
林墨觉得应该是自己孤陋寡闻见识少了,但真当尝到了那串起来的掌中宝从冒着滚滚红油的抽出,放入用香油和蒜泥耗油醋调味的蘸料中时,
“Wocccccccc!”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次啊!!!”
林墨吃的鼻尖尖都滚落下一颗颗汗水,重庆火锅的辣锅是真的香,香到让人都能忽略了它的变态辣。
段琛给她拿了两瓶维怡,解解腻。林墨学着店里其他人,用起子把瓶盖敲开后,插入细细的吸管。
“你不吃吗?”林墨看到自己面前垃圾桶里的签签越来越多,但是对面段琛筐子里却没几根,
就连盘子里的肉菜都少的可怜,几乎都是从清汤里捞出来的,红油碟子分开在另一边,
那些红汤捞出来的,到最后都进了林墨的碗中。
段琛肉眼可见,很勉强地在笑,
用筷子夹了下中间巴掌大的清锅,
从里面捞出来一些金针菇。
“还好。”
林墨瞬间情绪低落了下去,她怎么会不知道段琛这句“还好”代表着什么。
“对不起啊,都怪我太想吃红汤了……”
段琛放下筷子,伸出手弹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你再说‘对不起’,我可就真生气了哦!”
林墨抱着脑袋,委屈唧唧的,“你又敲巴我……”
“说了带你出来吃你喜欢的,本来我晚上就吃得少啊。”
段琛说着,还再次夹起面前的一块煮黄瓜条,蘸了点儿酱油,送到嘴里,
“清汤涮菜也很好吃,我本来就很喜欢吃黄瓜条白菜之类的。”
林墨:“……”
这时,旁边有个穿着印有“钢管厂小郡肝串串香”几个黄字的红色围裙大叔推着一辆小车从他们桌边经过,扯着嗓子吆喝着——
“妹儿,要不要酥肉嘛!”
林墨有些不太懂地指了一下她自己,不确定地问道,
“伯伯……是在跟我、说话嘛?”
重庆的方言对于北方人而言真的有些晦涩难懂,但是这一句还是能听得懂的,段琛很淡然地微微一笑,点头。
林墨转过脸,看到炸的金灿灿的小酥肉,卧槽好想吃好想吃!
她眼巴巴瞅了下段琛。
段琛仰起头,跟大叔微笑地说道,
“伯伯,我们要一份。”
这种油炸东西段琛是肯定不会吃的,大叔将小陶碗端到插满串的砂锅旁。
段琛伸出手捻了一枚小酥肉,朝林墨伸了过去。
“来,张嘴。”
林墨开心地把脑袋凑了过去,一口咬住小酥肉,
还有段琛的手指。
段琛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含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林墨的舌头,坏坏地蹭了一下段琛食指指腹。
两人就跟互相争斗的小学生似的,但是这个斗却是调情味十足,林墨见段琛居然还在面不改色心不跳,她一肚子坏水地凝视着对面的男生,
学着看过的小黄文,缓缓将段琛的手指往喉咙深处咽。
段琛眸子瞬间锋利,几乎是同一时间,用力抽手,
拇指钳住女孩的下唇,食指弯曲,抵押在她的下巴。
反客为主。
“嗯?”
“吃了酥肉,还想吃更多?”
林墨被迫昂起头,这个动作真的让她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对面的男生一抛往日老干部的气质,从内而外散发出上位者的强势。
要要要、要干嘛啊……
火锅在咕噜咕噜煮。
林墨的脸飞红,心脏随着那越来越冒泡的红汤不断加速跳动着,锅里新下的凤爪已经煮的软烂,就连里面巴掌大的清锅,都开始沸腾。
香气四溢。
情意最浓烈时刻,
段琛却突然用指腹碾了碾女孩的唇,
眸子中的炽热,像是被刻意压制般,瞬间抹去。
“……吃饭吧。”段琛松开手,哑着嗓子道。
拿起筷子,夹了酥肉,挑出花椒,
送到林墨的碟子中。
“吃完饭,你不是说还想去洪崖洞看看?”
*
重庆的冰粉是真的好吃。
林墨捧着在洪崖洞旁边买的冰粉,里面加足了红豆西瓜莲子等料,浇上满满一大勺红糖,让被热腾腾火锅扰的乱糟糟的心,瞬间清凉下来。
午夜十二点,
这座城市果然是不夜城,十二点的渝北还是灯火通明,除了规定了必须十点半关门的大型超市,周边的小门小店几乎全都开着。
在某条通往菜市场路交汇处,楼下网吧牌子霓虹灯在闪烁着,
道路两旁,全都是支起的烧烤摊小面铺子。
林墨实在是吃不下了,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踩着拖鞋长发女孩吆喝着要了一大碗豌杂面。
“我们要在这儿等到三点钟嘛?”林墨坐在路边基石上,摇着正站在一旁给她扇扇子段琛的T恤,软绵绵问。
段琛目光眺望远处,流水般出租车在飞驰,烟火朦胧,他“嗯”了一声,
大手摸了摸林墨的脑袋,
“困了?”
林墨不好意思说困了,因为是她吵吵要来看看纪柠学姐工作的地方的,
亲身感受重庆的不眠之夜。
段琛将林墨的一侧脑袋用手扶住,往大腿侧靠,低下头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脸,
“困得话,就靠着我睡会儿。”
林墨问他,那你不睡吗?
段琛说,
“我不困。”
怎么可能真的不困,林墨倚着段琛的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段琛站在烟火缭绕下,用广告纸给女孩扇着风,
忍不住也打了几个哈欠。
凌晨三点。
路边逐渐多了起来人,很奇怪,明明午夜十二点左右,人烟较九十点钟已经稀少了很多,
到了更晚的两三点,却突然又呈现热闹的趋势。
不少出租车在路口停下,对面闪着霓虹灯的门店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很多人,这些人不泛有西装革履、挺着大啤酒肚,脖子上拽着金项链。
有女孩跟在他们身旁,搂着紧绷西装的胳膊,有说有笑,
坐在了那些炊烟烧烤摊前。
一箱一箱酒瓶子,挥手点的江湖菜,端到桌面。
段琛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这些男人和女孩,很多男人腰间都别着相当出众的豪车钥匙,女孩们脸上化的浓重烟熏妆,
红色辣椒熏出来的雾气中,女孩们的面容,虚幻而又飘渺。
吃到最后,有些很漂亮的人,在那些大肚子的老板推搡中,
上了旁边名贵的车。
剩下的女孩,在整张桌子上的人都走干净了,换张桌子,聚在一起,脸上那虚无的笑消失,开始开了酒瓶子,一个个腿踩着椅子,
划拳、对着酒瓶子吹、吃着烧烤,
仰天大喊,“妈了个鸡儿,死肥猪莫挨老子!!!”
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听不懂的话语,看不懂的生活方式,
人生那么多种模样,
你没办法去评判他人。
段琛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对面美洲会国际俱乐部的灯牌,已经开始变淡。
天边突然下起微微细雨。
段琛连忙把坐在路基上、睡的流哈喇子的小姑娘给捂在怀中,转头在四周望去,看看哪儿能多雨,
林墨小疯子想要蹲马路来感受生活,他可不能让人给淋感冒了!
零星的小烟酒店,都盛不下人,段琛找了一圈,终于在会所对面发现了一家711。
“墨墨?”他给林墨当着雨,轻轻揉了揉女孩的额头。
小姑娘睡的跟猪似的,还不忘拉着段琛的衣服,擦擦嘴角的口水,
“我真的……吃不下了。”
段琛:“……”
不忍心叫醒啊……
段琛没办法,只能弯腰将林墨抄膝公主抱起来,一只手用刚刚扇风的广告纸盖在林墨的头发上,
不然她淋到雨。
男生抱着女生往便利店跑,隔壁支起红白相间乘凉伞的烧烤摊下,喝着啤酒的浓妆女子们纷纷往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711的小姐姐很善解人意让他们在用餐区坐下,还贴心地问段琛,要不要给女朋友买点儿关东煮。段琛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林墨等会儿醒来肯定会饿,便点头,要了些入味很浓郁的菠菜蛋糕以及魔芋丝。
他自己买了杯冰水喝,给林墨买了绿豆沙,矿泉水瓶外皮流了一层汗,林墨抱着段琛的胳膊,果然不一会儿就醒了。
“唔……好香呀。”小姑娘迷迷糊糊抬起眼皮。
段琛将关东煮的盒子往她面前一推,轻轻地说道,
“关东煮,饿了就吃点儿。”
“你喂猪嘛……”
林墨揉着眼睛,想啊自己吃了就睡睡醒了又吃,早晚有一天得变成猪。
段琛捏了捏她睡的微红的鼻尖,
“你本来就是小猪啊。”
林墨:“!!!”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接近三点半,美洲会正大门的霓虹灯终于熄灭,路边吃烧烤摊串串的人也逐渐减少,有些早餐摊的小夫妇已经推着早餐车到了路口,
撑起伞,摆好五六个折叠木桌,五六个咸菜土豆丝红油豌豆的碗堆在桌子中间。
裹着头巾的婆婆开始揉面蒸包子炸麻团。
林墨咬着魔芋丝,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烟雨朦胧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大很大,纷纷攘攘,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她看到踩着恨天高的浓妆妹子喝的醉醺醺,被一道穿着亮片夜店衣的浓妆男生扛起来塞进出租车里。
出租车擦着细雨,留下一长串尾灯。林墨吃完最后一块菠菜蛋糕,实在是太撑了,她扭过头来,眼睛里含着刚睡醒的水雾,可怜地跟段琛娇气道,
“肚子撑……”
“里面全都是串串红油……”
段琛眼眶边一圈都是困色,但依旧伸出手,给她揉揉肚子。
长街尽头,最后一辆奔驰离开,会所的大厅也熄灭了灯,雨越下越大,朦朦胧胧的夜色下,
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其实林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穿着白裙子,留着及腰长发的女孩,在一片脂粉烟熏中,她是那样的异样,
深夜中绽放的昙花。
段琛的手机响起,林墨扫了一眼,是纪柠学姐发来的信息,她在段琛回信息的功夫,同样扭头看向雨中的那抹白色。
那名女子低着头,手机屏幕映在她的脸上。
段琛端着手机,揉揉林墨的脑袋瓜,
“学姐来了。”
林墨站起身,面对着玻璃窗外那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
女子抬起胳膊,对着他们,摇了摇手。
*
林墨是真的吃不下了,段琛也摆摆手说自己胃受不了高油。纪柠学姐将长发上的雨水一捋,从包里摸出来一根黑色的皮筋,把长发挽了个圈扎在脑后。
三个人坐在还未收摊的遮阳伞下,老板拿着菜单来问几位吃什么,小纪学姐很熟练地画了十几串烧烤,还有一碗三鲜米线。
“还有酒吗?”
“有撒!”
“来两瓶!”
“恁三个人,喝两瓶,够的嘛?”
“你俩——”纪柠拿着菜单,指了指坐在对面的两人,“小师弟小师妹,不喝点儿?”
林墨其实很像喝的,但段琛却一记眼神扫了过去。
纪柠捕捉到两人的微妙小互动,甜掉牙,跟着笑了起来,
“小师弟还是夫管严鸭。”
林墨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师弟呢,不喝点儿?”
段琛摆摆手,说自己胃不好,也不能喝。
外面的雨开始减小,烧烤烤好了剪成片,用香料调位,盛在托盘中摆到桌面上,
还有冒的热气的砂锅米线。
纪柠开了酒,对着瓶嘴直接闷,林墨忍不住,又嘴馋地吃了几筷子烧烤。纪柠见状,将盘子往两人面前挪,
“吃吧,我请客。”
不得不说,重庆就连烧烤都做的和北方有很大的差异,居然不是穿起来的,而是将串撸下来放在锅里拌好了,像是凉菜般端到桌面上。
味道又麻又辣。
小学姐吃饭时似乎不太爱说话,林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巨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