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也不喜欢东西粘在嘴角,喝稀饭有半点儿米糊糊粘了上去,都要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干净。”
“我猜她不喜欢东西黏在身上,网面卫生巾容易粘皮肤,棉柔的不粘。”
沈馨尔:“……”
林墨坐在厕所隔间的马桶上,确定不是月经,跟以前跑步跑欢脱了出现的状况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流的血,却特别多。
她叹了口气,似乎因为身体突然出毛病的缘故,就连对比赛结果等候的难受都消散了不少。林墨托着腮等沈馨尔送卫生巾,脑袋还是生疼。
“林墨——”
“你在哪个隔间?”
林墨听到沈馨尔的声音,开口道,
“第三个——”
隔间门板上方,“嗖!”地下子丢进来一大塑料包的东西。
“还有这个!”
没等林墨打开塑料包,又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从天而降。
林墨将盖在头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白色的运动外套,胸口镶有S省的标志。
是段琛的,选拔赛队服。
“你老公对你真好!“沈馨尔羡慕道。
林墨脸一红,舌头有些打结,
“他他他,段琛他还在、外面?”
“红糖姜茶伺候着呢!”
“……”
段琛一米八多,虽然吃饭少但是身材还是一等一的好,他的队服套在一米六/四林墨的身子上,
着实有些大。
特别是最下端的边缘,
直接盖过林墨的大腿/根。
不过这样正好,可以将林墨后面被血染了红色的裤子给遮一遮。
林墨提着一大袋子的卫生巾,洗干净手后走出了卫生间。
段琛一个人倚着墙,一只手按着腰,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次性纸杯,
眼眸微微下垂,
似乎有些疲惫。
林墨走上前去,
戳了戳段琛的胳膊。
“……”
段琛猛然抬起头,的确是有点困意,眼睛轻微朦胧。
“喝点红糖水。”
林墨接过一次性纸杯,捧在掌心,
有些歉意道,
“对不起啊,”
“让你……特地跑来一趟。”
“要回去吗?”段琛指了指会场。
林墨摇摇头。
段琛没有再问。
“对不起啊,”
两人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半晌,林墨又道了一遍歉。
段琛略微皱眉,
“我确实有些生气。”
“……”
“自己的生理期都记不住?”
“……”
“疼晕了,万一旁边没人,怎么办?”
“……”林墨低着头,小声道,
“不是大姨妈……”
“?”
“老毛病了。”小姑娘喝了口红糖姜茶,温度刚刚好,
“从初三中考那年开始,一旦跑步跑厉害,就会莫名流血。”
“没去医院查查?”
“……没有,又不是什么大事。”林墨咧嘴一笑,“反正碰到的班主任不也一直给我批假不用跑操!”
段琛的眉心依旧拧成“川”字。
气氛有些低压。
林墨见到段琛,躁乱崩盘的内心似乎一下子好了很多,红糖水甜甜的,更是让多巴胺分泌充足。
段琛用手机查了一圈林墨的这个状况,蹲在地上的林墨突然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了?”少年顺势也跟着蹲了下来。
林墨低着头,声音有些停顿,
“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段琛连忙问道。
林墨用手捂着心脏,又指了指头,
“这里、还有这里,”
“就是想哭的难受,昨天晚上睡觉前开始,突然兴奋的浑身发热。”
“晚上、没睡着,闭上眼睛怎么睡都不行,越来越清醒,现在头就好疼。”
段琛放下塑料袋,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贴上了林墨的太阳穴,
轻轻揉动,
“这样,会不会舒服一些?”
林墨的眼泪“唰!”地下子流了下来。
“我考砸了,”
“写的不顺,开头还有错别字,用笔划了好多下。”
“你知道的,写作文最讲究开头结尾,出现卷面不整洁很败坏阅卷老师的好感。”
“以前没碰见过考作文前,睡不着觉的。我的头好疼,早上起来差点儿站不稳,还喝了一大杯咖啡,胃一直泛恶心……”
林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过去每次考数理化前晚上中午睡不着,她也没这么难过。
段琛遇事向来稳重,从不慌张,
但此时此刻,却被林墨的眼泪给吓了一大跳。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说着一口流利外语去参加全国辩论大赛打天下的嘴突然就失了灵,
口袋里的纸巾全部翻出,给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姑娘擦脸。
“咖啡当然不能喝啊,那等会儿大会结束,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墨墨你别哭……别哭别哭,这么揉揉头还疼的那么厉害吗?”
林墨用纸巾擤了一大把鼻涕,有几滴就这么滴到了段琛的衬衣上。
段琛也不在乎的。
“我不比赛了,”林墨红着眼眶,一抽一抽道,
“我真的好讨厌这种比拼类的东西,写作是我的爱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跟人争抢。”
“好好好,我们不比了。”段琛拍着她的背。
林墨这么说了,他还真的翻出手机通讯录,
认真思考有没有能联系的、跟比赛相关的认识的人。
余长安好像的确是认识主办方……
可还没等他找出来那人的号码,
林墨却又拿着面纸擤了一大下鼻子,
“我要是进了决赛,以后我就不学数理化了!”
段琛:“……”
他似乎、大致能从林墨完全接不上茬的话里,隐隐约约猜出林墨怎么突然这么崩溃的缘由——
是不是,这小姑娘,平日里压力太大了啊……?
段琛刚想试探性地问一问,
前面走廊尽头,会场大门却一下子被推开。
“林墨——”
戴着赛场工作人员蓝牌子的女子面无表情从里面探出一个头,
“五分钟后公布比赛成绩,”
“就差你一个人还没到场!”
*
林墨是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坐在参赛选手第一排前的地板上的。
她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紧张状态,别的选手也都或多或少出现出成绩前的焦虑,
但没有像林墨这般,整个人双眼死死盯着走到颁奖台的老教授,
一根一根咬手指头。
段琛越来越觉得林墨的状况很不对劲儿,但是眼下他却完全无能为力——
因为此时此刻的林墨,根本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似乎就像是把自己的意识封闭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除了双眼在看,耳朵在听着成绩的公布,
其余的感官全失,谁也叫不醒!
段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脖子上挂了一个蓝色的牌牌,
坐到了林墨旁边的位置上。
很多人看着,
就这样弯下腰,保持着一个动作,
用手轻轻捏着林墨的后脖颈。
以前听父亲说过,头疼,捏捏脖子,会舒服很多。
林墨咬着指甲,整个人都是绷紧的。
肌肉摸上去,硬邦邦。
段琛突然就觉得,这种激烈的反应,
肯定不是一两天形成的。
那这些年、每一次的考试发成绩前,
她都是这般……情绪坍塌么?
十二点整,比赛特邀首都大中文系老教授,穿着笔挺的中山装,
在众人目光中,一步步走上鲜花插满的颁奖台。
手里拿着一个用烫金边镶嵌的黑色信封。
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老教授微笑着,打开了那个信封。
“下面,由我来宣布,进入到决赛十二位参赛选手的名单——”
“第十二名——22号选手,乌明明,复赛成绩:89.5分;”
“第十一名——35号选手,郁欢,复赛成绩:89.6分;”
“第十一名——18号选手……”
……
每一个参赛选手,都有一个试卷序号,
序号是打乱顺序的,防止阅卷时出现舞弊。
林墨是13号。
13,
在西方传说中,很不吉利的一个数字。
老教授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
已经念完了前十一位进决赛的名字。
还是、没有13号。
段琛能感觉到,手下后脖颈皮肤中的血液,
在杂乱无章地沸腾。
“最后,我宣布,”
“本次复赛第一名获得者——”
“13号参赛选手,”
“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