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胜利的凯歌,还有近三百颗倭寇首级,晏世轮一行开往漳州。从台湾北部到漳州,其实是绕了一个弯的,暂时还不想在“廿芝”内部触碰别人的利益,不得不如此。乘着如此大胜之威,全体平野军士气鼓胀,汪才枫此时却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晏大人威武,然此战如何留名青史?大人之战船犀利,战术独特,可有威风的船号与之相配?”
这一番话说立马惊醒了沉醉在胜利中的众人,费绍航、符星群立即俯首下拜,“大人,吾等不应沉醉一时之欢喜,待打扫战场完毕,立即召急各管带,探讨、总结此次海战得失”
晏世轮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道“新式战船出海,一战而平倭寇,就叫‘平倭战船’好了”,此船名平倭,待宁凤晨推崇备至的五桅杆帆船出世后,定将其命名为“荡奴”,以此来体现自己抵御外辱的决心。众人听了轰然叫好。自此横行太平洋的基隆水师的第一代战船终于被命名。晏世轮没有说的是,帆式战船的核心就是帆,最早的帆船只有一个三角帆,现世只存在于竞技体育运动里。学会使用三角帆、纵帆和舵以后,水手就能更加放手地利用风力而减少划桨的数量,这就导致桅与帆数目的增加,尤其是风帆数目的增加,因为使用多个比较小的帆,比使用单个大帆操作起来容易。由此就引伸出了第四根桅杆,也挂三角帆。还在文案阶段的“荡奴”五桅杆战船,其在船头,还有向前伸出的一根斜桅,上面挂一张小帆,并在主帆和前帆之上各加一面顶帆。这样就既能充分利用风力,有速度,又比较灵活,便于操纵,可以在各种风向条件下行驶。虽然船体长了数十米,但是灵活性更要强于现有的三桅杆“平倭”战船。唯一的遗憾就是,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做出配装战船的包甲。
此时平野军的最高长官晏世轮,也有了自己的正式身份,和平野军一同,终于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朝廷的告身是半月前到达的,此刻就揣在晏世轮怀中。这份告身是通过晏世轮托郑芝龙的关系,在漳州海防同知王应乾的上下运作下,才得到的,当时还有不小的波折,但是在晏世轮看来,这个告身的唯一作用就是,可以允许自己带兵明目张胆的走在大路上,而不被视为倭寇被灭。此时东南沿海最猖獗的海盗实际是福建的漳、泉海盗,而陆地上的一些武装抢劫团伙,也因为“倭寇”的出现而被笼统地归为“倭寇”,甚至包括葡萄牙人也一样被当地官府称为“倭寇”。
尤其是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的海商们,如郑芝龙、李旦,而海商们之所以会被视为寇,很大原因是他们在贸易时使用武力来保护自己,即:“然而驾巨舶,运轻帆,行于无涯之浸,飞枪机铳以为利,人莫敢撄之”,所以即使承认他们“非尽为也”,但也由于他们以武力来对抗明政府的这个特征,所以最终的冠名依然只能是“寇”。其实按照史实来讲,真正的倭寇人数很少,即使是真倭寇,在踏上大明的土地后也是不敢大肆声张的,权贵大贾和良民都是以商船和贡船形式来中国,只有那些“贫与为恶者”才来为寇。大明积威数百年,还有之前支援朝鲜的胜利,使得倭寇轻易不敢在神州造次。
而漳州府海防同知王应乾,在此次自己平西夷海寇上出了大力,所以此次优先拜访他。当日朝堂上情况并不乐观,晏世轮的这个无意之举,竟然激起了朝廷的轩然大波——
由于这是自正月的宁远大捷以来,斩首最多的一次报功。大明虽内忧外患、举国用兵,但是华夏民族的风骨从未丢失,遍观明朝几百年历史,没有签下任何一纸卖国条约,没有向任何外敌屈服一次,这就是为什么晏世轮如此珍视朝廷正统的原因。然军功(首级)皆为红发碧眼之西夷,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自我朝立朝以来,就没有与西夷直接对抗中,斩首如此之多的,颇让兵部上书王永光耗费了唇舌。(晏世轮当然没有将这个能搭上的最高领导忽略,几方隋代砚台,一架高贵典雅、舒适便捷的四轮马车,很是让尚书大人满意。)最终各方利益平衡下,商讨得出如下的折子:就是不得不将浙南靠海东岸,鸟不拉屎的一块地方,划出了一大片土地,作为苍南卫,属于内卫;调霞浦知县李怀隆出任苍南卫指挥使。晏世轮封金乡千户所千户,同领卫指挥使镇抚司镇抚,宁凤晨积功升任金乡千户所副千户。
当日言官诤言“海事不可开也,海贸一开,必有西夷之乱”,王永光看着这位言官,心里咒骂,人家的东西都拿了,还拿屡屡遭禁的海贸之事阻拦,贪心不足也!又恐迟则生变,立即站出,大声道“圣上,海禁乃祸国之策也,先前官府顾虑海商勾引外夷,一再严禁,人民手足无措,渐生邪谋,遂至煽乱,今福州治下,流民多有冲撞州府,遗祸地方,自隆庆年间开海禁,准许出海贸易东西二洋,二十余年,民生安乐也,近来再度禁绝番商,民心汹汹告忧矣”说完直接跪倒在地,大呼“市禁则商转为寇,禁愈严而寇愈盛,皇上圣明啊!”
龙椅上的身影,并不伟岸,仿佛透着一丝病恙,眉目虽清秀,但是难掩阵阵愁容,天启皇帝伸了伸手,打断言官继续要开始的话,道“海禁一事,自万历年间就争执不休,朕不想听了,几位爱卿,这西夷也好,东奴也罢,犯我大明者,亦为寇也,论功行赏吧。”说罢,让几个小太监搀扶着离开了龙椅,好像这里是他最不喜欢的地方一样,
后来就简单了,天启帝大笔一挥,准了众人的奏折,结果就是不得不将浙南靠海东岸,鸟不拉屎的一块地方,划出了一大片土地,作为苍南卫,同意李怀隆出任苍南卫指挥使。晏世轮封金乡千户所千户,同领卫指挥使镇抚司镇抚,宁凤晨积功升任金乡千户所副千户。
晏世轮的礼物实在称心,而且为人豪爽,漳州海防同知大人非常开心,虽然到苍南这个偏僻地方油水颇少,但是也少了海防要务,以为晏世轮偏要到那里任职,肯定是家财颇丰,乐得清闲,买官也要买的省心,遂带着晏世轮,引荐漳州知府、通判,推官等人。
在漳州留下一阵的好名声后,晏世轮一行开往泉州。沿途大肆购买生丝、绸缎,然后送给官宦人家马车,奢侈品,送烟、酒,送罐头,惹得汪才枫阵阵肉疼,大呼败家,为啥不卖?晏世轮神秘的一笑,道“放长线,钓大鱼。”因为饥饿营销的广告模式,跟汪才枫说了也不懂。
此种行为持续在北上的一路,厦门、泉州、莆田、福州,还有苍南内卫。这一路上多亏带木制悬挂和差速轮的四轮马车,有了此物,再也不用担心旅途劳顿,而且众人都是一路坐船,到了州府才下船改盛马车,一路走来,这种装饰考究,外形拉风,又舒适无比的马车,很是为晏世轮讨了好人缘。更别说随车奉送的琉璃杯、泡盛罐头、鱼肉罐头和烟叶了。最终在只剩下三架马车和不多的基隆出产后,众人来到了苍南,此时已经是天启六年九月,短短的四百多公里,愣是走了三个多月!要不是与基隆不时书信往来,又不断有听晏世轮之命押送流民回去的船只,宁凤晨还以为晏六哥为了大业牺牲了呢。此次北上,除了在福州治下出了点麻烦外,一路畅行无阻。
听闻泉州知府说,福州左近并不太平,由于南方物产稍显丰足,而且交通阡陌,导致流民越聚越多,进来已经成气候,开始有组织的冲撞各地州县官府,不得不防啊,联想到福州港距离衙门还有很远的路,这次下船,定要全副武装,带上自己所有能战之士!于是在福州港口到知府衙门这五十多公里的路上,多了这么支近两千兵丁整齐的开着道,后缀几辆富丽堂皇的四轮马车的奇怪队伍。
平野军由于前期暂未得到朝廷认可,并没有开发自己特色的装备,而是通过整之龙,在东南海防那边,买了大量的大明库存制式铠甲,头戴帽儿盔,身着火红的鸳鸯战袄,外罩锁子甲。人手一杆白蜡杆枪,每伍配西班牙铳一杆,子药20发,每甲配千里镜一只,6磅配木质双轮弗朗机一门,炮弹10发,火药两桶,辎重队50人。随行的步战队,在甲长之上,晏世轮设置了百户一职,和甲长、什长等一样,不同于大明的军衔制度,此百户一人,即统领八甲军士,五百人之多,一个百户是大规模作战时的一个标准集团作战单位,通过鼓点、哨声进行组织队列。再在百户之上,设立把总,下辖五个百户,是以一名把总,竟然领军两千有余!然此次倾基隆之力,再加上临时客串的水手船员,也只紧紧拼凑出了三个百户的兵力。此次随晏世轮回东南的,就是这算上辎重兵,不到两千人的队伍。不过大家按照鼓点排列行军,在这浙闽大地上,倒是声势浩大!
不过,这阵势虽然吓住了强盗匪徒,却没唬得住流民起义军。在队伍行到一处山坳前时,前方探马来报,西面五里间大队人马来到,携有武器,做好敌袭准备。看着探马,晏世轮想到,这是当初温镇峰提出来的,说行军时如无哨探,则如蒙目夜行般,看来需要加强军队警戒配置了。随后将头探出马车,看向远方,这一看惊的是非同小可,
用肉眼就可以看见,贼寇漫山遍野而来,队不成队,列不成列,所有的贼众都披散着头发,胡乱披着块破布,当作衣服就冲了出来。手里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农田干活的家伙事儿,顶多在白人中能有一两个手持正规兵器的人,类似“督军”的存在。看着这种阵势,平野军上下大呼冷气,之前平野军的胜利,无外乎依着船坚炮利和配合有度,而且都是海战为主,“自己不适合步战”的这一声音,悄悄的在众人心中响起。看到自己军队队形有一丝散乱,晏世轮大声命令道,“宗钧杰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