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首辅就像是变了个人,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整个人看上去可怖至极。
秦欢握拳的手掌微微一颤,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忘恩负义,他在说些什么?不等她想通,就听见严首辅又道:“你若此刻将东西交出来,我或许还能放你一命。”
“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早已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见她不配合,严首辅狰狞的脸慢慢冷静了下来,眼里满是精光,眯着眼在笑:“既然是安全的地方,那便让它永远的安全着,岂不是更好。”
说着不动声色地朝她靠近,没想到却见她也弯了眼,“我的东西,日日都有婢女收拾,若是我多日不回去,或是出了什么意外。等收拾这些旧物的时候,到时自然还是会公之于众,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严首辅停下了脚步,眼里多了几分被戏弄后的愤怒,“你说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都尚未可知,我如何能信你。”
“严大人既然不信,大可现在就杀了我。”秦欢越是笑得人畜无害,越是不害怕,他就越是不信,思来想去最后也还是不敢赌。
只得一挥衣袖,“说吧,如何交易,东西藏在哪。我这就派人去取,若是没有,你会后悔没在当年一道死在火中。”
秦欢不敢想象这是何等恶毒的心,痛下杀手之后,还在后悔当年没能赶尽杀绝。
但她此刻不能分神,也不能漏出半分的怯弱,她就像是走在悬崖边,只要被发现一点她的强撑,便会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秦欢在脑海里过了遍,而后淡定的道:“在我床榻下的锦盒里,就和我的珠宝首饰放在一块,只要让我的婢女玉香去寻,她自会将东西带来。”
问出了具体的位置,严首辅即刻要派人去寻,还是秦欢出声拦住了他。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想让您拿到东西,好放我离开。”
严首辅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神色,沉声道:“说来听听。”
“您就打算这么派人去讨要我的东西,只怕没人会给,不如我写张字条,他们认得我的字,我的婢女自然会将东西带来,到时人物相抵,才算交易达成。况且我若是失踪了,更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严首辅没说话,他觉得秦欢说的有道理,但又不信她是诚心的,便没有吭声。
还是秦欢轻声道:“您这有这么多人,我总不能逃吧。您又看着我写,难不成还怕我会做手脚?”
明知道这是最低级的激将法,严首辅也还是同意了,这样僵持下去,对他们二人都没有好处。
他的眼中闪过丝狠戾的光,即便再狡猾,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真是天真,她难道以为他拿了东西真会放过她?只要东西一拿到,他便要亲手掐断她的脖颈。
下人为她研磨,秦欢笔落得很快,纸上写了她临时要去趟县主府,为三姑娘添妆,需要将那个锦盒取来。
“撕了重写,谁准许你提及县主府的。”
“可我若是不这么写,哪里来的理由动那个盒子呢,若是您不满意,要不然您说一个字我写一个字。”
严首辅对她这幅模样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将那张纸撕了后,想了想真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让秦欢写。
待她停笔,仔细的查阅未曾动过手脚后,交给了身旁的下人,“拿去秦家找玉香。”
严首辅仔细交代了一番,再回头,就见秦欢跟个没事人似的坐着,之前的恼火也冷静了下来,“老夫已经派人去寻了,这期间就委屈你先在这待着了。”
说完也不再同她装模作样,那两个下人直接将秦欢带到了一处密封的房间内,毫不客气地用力推了她一把。
密室的大门重重地关上,秦欢脚下不稳被人这么一推,便踉跄着向前跌坐在地。
看着漆黑一片,连个天窗都没有的密室,秦欢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幽闭的环境,她只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秦欢无措地抱着膝盖在角落坐下,好减轻些许不安。
她刚刚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暂时保住性命,等他的人去过秦家,就会知道锦盒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信函。
到时她不论说什么,严首辅都不会信了,等着她的就只剩死亡。
她在进院子之前,就知道此行定凶多吉少。趁着那两个丫鬟不注意,偷偷地扯断了她的珠串,在草地上留下了痕迹。
在进密室的一路,她也丢了几颗,只希望舅舅能发现这里。
还有送去秦家的那封所谓给玉香的信,其实也是给沈鹤之的。
上面有他才知道的暗语,为了提醒他严首辅与南越将军的异动,让他小心。
方才对着严首辅时,她还能强装镇定,可这会面对完全漆黑的地方,却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给唤醒了。
秦欢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雷雪交加的夜晚,她就被娘亲放在那狭小的水缸中,外头是杀戮是电闪雷鸣,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舅舅,你在哪里。
与此同时,周燕珊已经发现秦欢不见了,带着下人满院的找人。得到的回答却是,秦欢已经先走了。
“这不可能,我与她一道来的,她怎么可能不打声招呼就先走呢?”
“秦姑娘说是想起了还答应县主大人的事,便急匆匆的走了,门房的守卫都能作证,周姑娘可别为难奴婢了。”
周燕珊不知道秦欢是带着目的来的,也不知道两家之间的矛盾,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算了,她没人,我待着也没意思,我去向严夫人辞行。”
她要走,姜迎秋自然也坐不住了,正巧严夫人说身体不适,花会便就此打住,其他府上的姑娘也跟着起身告辞。
出来的时候,周燕珊还在小声嘀咕,觉得今日这所谓的花会奇奇怪怪的。等出了府门,她一眼就看见了同福的马车。
这事就更不对了,秦欢就算要走,那也肯定是同福送她走,怎么可能自己一走了之。
思来想去都觉得秦欢还在严家,正要返回去找人,却被姜迎秋给生生拽住,“有人盯着我们,先上马车,有话等会再说。”
“这严家怎么处处透着古怪,秦小欢肯定还在严家,我得回去找她才行。”
“他们既然上下都串通了口供,你便是回去问,他们也只会说秦欢是自己离开了,这么问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我们得去找能做主的人。”
“姜姐姐说的是?”
“太子。”
沈鹤之一整日都心神不定,就连惠帝与他说话也频频分心:“鹤之。”
“父皇,何事。”
“朕看你好似有心事,这几日南越的事如何了?”
“使臣已经定了后日启程,饯行宴还有荣安的仪仗也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后日一早离京。”
惠帝欣慰的点了点头,“事情交予你,朕便放心了,等忙过这一阵,你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上次你不是还说有了心仪之人,怎么迟迟不肯说是哪家的姑娘?”
沈鹤之也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想起秦欢,脸上的尖锐便化作了暖意。
“瞧瞧,还没说是谁呢,就一脸的欢喜,看来真是心里有人了,朕也就放心了。”
“父皇早就见过了。”
“哦?是谁。”
“秦欢。”
惠帝手里的折子险些没拿稳,面色有些古怪,“这,你是说欢儿?这怎么能行。”
“她已经回了秦家,又认了嘉南姑母为干娘,与儿臣早已没了关系,儿臣此生只想娶她。”
从养心殿出来已是午后,沈鹤之的心里揣着人,脚步不停地往宫外去,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同福驾着马车。
他以为是秦欢来了,脚步更是加快了两分,可掀开帘子,却根本就没秦欢的身影。
“阿妧呢?”
“二叔,不好了,秦欢不见了。”
沈鹤之绷紧的神经瞬间断裂,眼底是深不可见的寒意,出口的声音更是冷厉:“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周燕珊说完,他就翻身上马,要往严家去。
正当他要骑马离开,宫内就有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殿下,出事了。圣上突然口涌鲜血,如今昏迷不醒。”
沈鹤之紧握着缰绳,眼里神色莫测,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有病发,这是有人在阻挠他去找秦欢。
“你们两即刻去找嘉南县主,就说有事要找严夫人商议,只说是我的意思,让她赶去严家,切记莫要打草惊蛇,我稍后便带人赶到。”
不论是何人阻挠,他都不会让秦欢受到丝毫伤害。
阿妧,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