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之看了眼外头已经发亮的天,微微颔首,便有婢女上前为他披上大氅,而后他才起身准备要走。
若是平时,他不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告知任何人,也无人敢打探他的行踪,但这会他刚迈出步子,却又停下了,转过身。
果然看到乖乖躺着的秦欢已经着急的坐起,手脚并用的往外爬,等发现自己被抓包了,又手忙脚乱的往被窝里钻。
秦欢拉着被子罩住脸,听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苦着脸等待沈鹤之严厉的呵斥。
她也不想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怕舅舅这一走又要好几日才会回来。
但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斥责声,反而等到的是一声轻哼,以及他冷淡的声音道:“不许钻被窝,我进宫拜岁,用了午膳便回来。”
沈鹤之的语气稀疏平常,就像是在交代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等秦欢反应过来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的时候,已经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她呆愣了会,才傻傻的反应过来,而后脸上是藏不住的狂喜。
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舅舅方才是在告诉她何时回家吗?
坐上马车,同福便将煮好的茶送上,见沈鹤之还在看手里的文书,犹豫的轻声劝道:“殿下不如趁这会闭眼歇歇,您一夜未眠,等会还要去太庙祭祀,一时半刻怕是不得空。”
沈鹤之昨夜确实回了前院,但看了两页折子后,还是心绪不宁,只要想到荀太医说秦欢后半夜病情会反复,便半个字都看不进。
当初他遇险跌落山崖遍体鳞伤,以至失忆昏迷期间,全都是文氏衣不解带的照料他,将他当做亲弟弟一般对待,如今秦欢烧得神志不清,他又如何能视若无睹。
尤其是临睡下前又听说秦欢半梦半醒间吐了,便直接起身将公文搬去了小院,在外间将这些日子堆积的公文全都处理完了。
知道同福是为他考虑,沈鹤之没再多废话,简单道:“一刻钟后唤我。”说完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同福已经有多年没见过太子如此了,上回如此,还是他恢复记忆回京知道皇后病逝的消息后,那半年,他几乎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直到册封太子的圣旨下来,这样的情况才好转。
他也从未见太子对何人如此上心过,太子瞧着冷面冷心,对小小姐严厉疏远,实则心里是很看重她的。
道路不平,马车略微颠簸了下,同福赶紧去看沈鹤之,见他依旧闭着眼,才轻着手脚掀开车帘,让车夫走得稍慢些。
待到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沈鹤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气定神闲的领着一众皇子宗亲们祭祀先祖。
而此刻府里也很热闹,正月初一早起便要开门放爆竹,还要占岁吃斋拜岁登高,虽然秦欢生着病哪儿都去不了,但有了昨夜的事,全府上下再没一个人敢怠慢她。
没瞧见荀太医从昨儿来了后,就半步不离的守着小院,只怕是秦欢的病一日不好,他也离不开这太子府了。
太子走后,秦欢就怎么都睡不着了,为了哄她开心,吴嬷嬷也是使了浑身解数,一会让人读话本一会让人演皮影戏,甚至连冰灯都准备了。
等沈鹤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靠坐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的小姑娘。
原本秦欢的眼睛都在面前皮影戏的小人身上,可沈鹤之一进来,她就像是有感应似的飞快看向他。
弯着眼惊喜的喊他:“舅舅!”
舅舅没有骗人,真的回来了。
“午膳用了吗?”
这会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可秦欢药喝的晚,早膳又吃得多了,午膳准备好的时候她还不想吃,况且那会闹天宫的那出戏正到精彩的地方,她根本顾不上吃。
秦欢不会说谎,被沈鹤之一问瞬间心虚的低了头,还以为这次定是要挨骂了,没想到沈鹤之也只是淡淡的嗯了声,交代吴嬷嬷摆膳。
回头看她还在瞪眼看他,误以为她又闹别扭不肯吃饭,才沉下脸来:“秦欢,不许胡闹,别的可以由着你,但饭必须要吃。”
舅舅好凶哦,秦欢后知后觉的乖乖点头,哦了一声。可不知为什么,她明明被凶了,却并没觉得害怕,甚至还偷偷的看了沈鹤之一眼。
是她的错觉吗,舅舅怎么好似对她有哪里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