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虽然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特殊, 怕是不好,但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自己又确实有不足之症, 想要找王怜花看病,便点头笑道:“既然花二哥要现在给我看病,我自然留下。”
贾宝玉道:“既然妹妹要留下,我便陪妹妹一起。”
贾探春是贾政的庶女,自小在王夫人身边讨生活, 做起事来,自然不能像贾宝玉这般随心所欲,心想:“大姐姐这么快就离开,必是跟花二哥聊得很不愉快, 如今大姐姐要回家,我若是不跟着,只怕显得我轻狂,不将大姐姐放在眼里。”走了过来,向贾宝玉笑道:“三哥哥今天早上不是才见过二哥哥吗?林姐姐是留在这里看病, 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贾宝玉笑道:“我身上正好有些不自在, 也想找花二哥看一看。”
抱琴道:“三爷若是身上不自在, 还是现在就跟大姑娘回家,叫太医来家里看看罢。倒不是说花二爷的医术不如太医高明,只是如今珂二爷身上受伤,花二爷又要照顾珂二爷,又要给林姑娘看病,只恐分身乏术,顾不上你。再说,咱们过来的时候, 太太还说等咱们回去了,就带着三爷和大姑娘去探望王家舅爷呢。”
她自小跟在贾元春身边,两人感情深厚,亲如姐妹,她见王怜花将贾元春扫地出门,不留半点情面,自然不愿只有贾元春一人离开,其他人却都留在这里,衬得贾元春十分狼狈,便编出这个理由哄贾宝玉跟着贾元春回去。反正这也不是假话,王夫人确实打算这几天就回王家找王子腾的。
贾宝玉也知家里一直在为贾元春的婚事发愁,他只希望姐姐妹妹能留在家里,不要嫁到别人家去,如今听说王夫人要带他和贾元春去王家探病,知道太太十有九是去找舅舅商量姐姐的婚事,只得道:“既然太太有事要我做,我自然跟大姐姐回去。”看向林黛玉,说道:“妹妹不如也跟我们回去,改日再来找花二哥看病。”
林黛玉笑道:“你自己家去看望王家老爷,我留在这里找花二哥看病,岂不正好?若是这病看得顺利,咱们晚上说不定就能碰面。”
当下贾宝玉等都跟着抱琴去了前院,坐车离开了,只留下林黛玉的丫鬟紫鹃在院子里等着林黛玉,见林黛玉跟着丫鬟走了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林黛玉跟着那丫鬟回了前厅,另一个丫鬟迎了上来,笑道:“林姑娘,花爷回屋去看珂爷了,林姑娘去屋里找花爷。”
林黛玉忙笑道:“还请姐姐带路。”
那丫鬟一笑,说道:“林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只管跟我来就是。”便领着林黛玉和紫鹃去了卧室。
林黛玉进了卧室,就见房中陈设富丽堂皇,雅致温馨,只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家具,都是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墙上挂着一些字画,亦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珍品。另一边是一张大床,床上罗帐低垂,似乎躺着一个人,王怜花坐在床边,见到林黛玉,向她招了招手。
林黛玉心想:“躺在床上的人必是珂二哥了,虽是一家子骨肉,我年纪也小,但就这样过去,只怕有些不妥。”但见王怜花满不在乎,又觉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于是走了过去,轻声道:“花二哥,咱们在这里说话,不会打扰到珂二哥吗?”
王怜花微笑道:“不用担心。他本来就是喝了药睡下的,咱们只是在他耳边说几句话,吵不醒他的。妹妹把你的手腕给我,我来看看你身上的病。”
林黛玉早已习惯找大夫看病,听到这话,便将手腕伸到王怜花面前。
王怜花抓住林黛玉的手腕,将一根食指搭上林黛玉脉搏,随即眉毛一挑,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林黛玉心下惶惶,说道:“花二哥,我的病情可是又严重了?”
王怜花道:“你的病确实很重。”心想:“你明明是株仙草,得了病以后,脉象怎会和人的脉象一模一样?”
林黛玉听了这话,俏脸煞白,轻声道:“有多严重?我会不会死?”她今年不过六岁,便已亲眼目睹了弟弟和母亲相继因病去世,她自己又有不足之症,常常缠绵病榻,死亡在别人看来遥不可及,她却已经习以为常。
王怜花放开了手,说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死,往后可就难说了。你本就天生不足,虚弱无力,偏又喜欢多愁善感,胡思乱想,这两点于你的病情,可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林黛玉微微一怔,说道:“我三岁时,听说家里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出家,我父母不肯,他又说我父母既舍不得我,我的病只怕一生也好不了,若要平安了此一世,除非从今往后,再也不听到哭声,只待在家里,除了父母之外,哪怕是外姓亲友,亦不能见。那癞头和尚当时就是看出这些来,才这么跟我说的。”
王怜花从前听其他王怜花说过癞头和尚去找林黛玉的事,这时听到林黛玉的话,自然不觉惊讶,说道:“你说的这个和尚我大概也认识,他是个拐子,专门拐女人的。你父母当时若是让你跟着他走了,他早就把你卖给别人当童养媳来换钱了,倘若他心肠再黑一点,说不定会把你卖到勾栏之中。你若是再见到那癞头和尚,任凭他跟你说什么话,你都不要理他。”
林黛玉吃了一惊,说道:“出家人也会做拐子吗?”
王怜花笑道:“这世上有勾引公主的和尚,有偷养私生子的和尚,为什么不能有做拐子的和尚?你明明生了一张聪明面孔,竟然说出这种天真话来,难怪……”
林黛玉道:“难怪什么?干吗吞吞吐吐,不肯直说?”
王怜花俯下身子,嘴唇凑到林黛玉耳边,轻声道:“难怪你敢抛下父亲,自己来荣国府。”
林黛玉听王怜花这句话的语气,仿佛荣国府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宛如雷震一惊,心想:“荣国府是我的外祖家,都是一家子亲生骨肉,难道还能害我不成?”看了王怜花一眼,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脸上若无其事,知道他是因为身后的紫鹃是贾府的丫鬟,才凑到自己耳边说了这句话。
林黛玉决心找个机会,私下问问王怜花,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此刻也假装若无其事,问道:“花二哥,我身上这病,要怎么治才好?”随即想到王怜花说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往后可就难说了,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凄然。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刚刚虽然说你的病情复杂棘手,难以医治,但这是对于那些庸医说的,我若是治不好你身上的病,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只不过要想治好你身上的病,需要的时间很长,条件也很苛刻,你自己斟酌一下,要不要让我给你治。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现在跟我说你想要我给你治病,往后你再说你受不了这苦,情愿病死,也不想我给你治了,我也不会搭理你了。”
林黛玉见王怜花说得如此可怕,心下生出几分怯意,问道:“花二哥,你先跟我说说,你要怎么给我治病,听着倒像是要用酷刑折磨我。”
王怜花一笑,说道:“你天生有这不足之症,又整日忧虑过重,若是继续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活到二十岁也难。我给你治这不足之症,首先要用千年人参、伏苓、灵芝、鹿茸、首乌、灵脂、熊胆、三七、麝香等等珍贵药材炼制八枚药丸,让你连续八年,每年服下一枚。
但是你的身体实在太过怯弱,即使每年服一枚,也未必能够受得了这等猛烈的药性。便如往这只茶杯里倒水,倒一杯水,水正好装满茶杯而不溢出,倒一壶水,水岂有不溢出之理?可是这八枚药丸又不能分成十六年吃,那样药效就不足了,为了让你能够承受这八枚药丸的药性,你须得跟随我修习一门适合你这样先天不足的女子修炼的武功。
但是你天生体弱无力,筋脉比普通人的筋脉狭窄脆弱许多,修炼武功,很容易走火入魔,根本不是适合练武的材料,如今你为了吃药,不得不练武,但是强行练武,很容易受伤,所以前三个月,你须得每天找人将真气送入你的体内,在你体内运转几个周天,以此来扩宽你的筋脉,等到你自己练出真气了,那时你的筋脉已经适应真气在体内流转,也就不会受伤了。
只不过练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看你刚刚走了几步路,便额头生汗,气喘吁吁,你若修习武功,须得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的努力。而且你若要跟我学武功,须得拜我为师,向我行拜师之礼,往后还要叫我师父,不知你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