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在御书房里等了一会儿, 便有太监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六殿下求见。”
贾珂点了点头, 说道:“让他进来。”
那太监答应一声, 走到外面, 跟着外面便响起王怜花的声音:“把这三只粽子也带进去。”
那太监道:“殿下,奴婢再进去通报一声。”
王怜花笑道:“我自己进去跟父皇说一声就是,何必劳烦公公再为我跑腿。”
他这句话说完,御书房外便传来三人的脚步声音,向内书房走来, 不过片刻,王怜花出现在房门前面, 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跟着三名侍卫拎着被绳子五花大绑的“尹霜霜”三人走进内书房,将“尹霜霜”三人放在地上, 然后向贾珂行礼,说道:“卑职参见皇上。”
贾珂点了点头, 说道:“起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盟儿, 他们是什么人?”
王怜花笑道:“启禀父皇:他们三人便是用毒的糖炒栗子杀死霍休的凶手。”
尹大夫和尹世琦虽然因为一时贪心,和吴明扯上了关系, 但不过是普通百姓, 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
他们本来经此巨变, 都已吓得魂不守舍, 实不知接下来如何才好,这时听到王怜花说他们是杀死霍休的凶手,两人皆是大惊失色, 心想:“杀人偿命。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杀头的事扯上关系。”想要出言辩解,但是嘴里塞着抹布,堵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压根说不出话来。
贾珂故作吃惊,细细打量“尹霜霜”三人一眼,说道:“朕看他们都是普通百姓,竟有如此胆子,敢用毒栗子杀人吗?”
王怜花笑道:“儿臣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把他们带来给父皇过目。”侧头看向一个侍卫,吩咐道:“把这女人身上的衣服解开。”
那侍卫心想:“御前失仪,这可不能怪我。”说道:“是!”
他走到“尹霜霜”面前,伸手解开她的外衫,将外衫脱了下来,扔到地上,见皇帝和王怜花都没阻止,于是又将“尹霜霜”的大红绵纱袄子也脱了下来,然后忍不住“啊”了一声,说道:“这是……”
只见“尹霜霜”身上穿着一件青色薄衫,身前用细绳绑着一个木筒,比哈密瓜还要大上一圈,紧紧贴着她的肚子。木筒下面有条铜链,与“尹霜霜”的手臂相连,筒身好似蜂窝一般,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圆孔,
王怜花走到“尹霜霜”面前,向她身前的这个木头上下打量,过了片刻,将她口中的抹布取了出来,扔到地上,微笑道:“如果我没有认错,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江南霹雳堂的‘柳烟花雾’。据说霹雳堂从来不把这‘柳烟花雾’卖给外人,看来你的主人和霹雳堂早就是一家人了。”
“尹霜霜”脸色惨白,容颜憔悴,神情却甚是镇定,听到王怜花的话,微微一笑,说道:“你倒是很有见识,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来了。我若是早知道西泥国也有像你这样有见识的人,先前就不会回医馆了。”
王怜花淡淡一笑,忽然将右手伸到“尹霜霜”面前,食指和中指之间银光闪烁,夹着一块薄薄的刀片。
王怜花微笑道:“你说我若是用这块刀片在你脸上划上几下,是不是就能把你脸上的面具取下来了?”
“尹霜霜”淡淡地道:“你若要看我的真面目,何须用这样鲜血淋漓的手段?我知道你也是个易容高手,难道你会不知道,如何把我脸上的面具取下来吗?”
王怜花微笑道:“是吗?”
“尹霜霜”淡淡地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你给自己易容,但是我有眼睛,这些御前侍卫见到你的时候,都没认出你是谁来,后来听到你说话,才知你是他们的六皇子的。倘若你现在这张脸就是你自己的,他们怎会认不出你来。”
王怜花笑道:“看来你也是有几分聪明的。”
“尹霜霜”笑了笑,说道:“难道只有几分?”
王怜花淡淡地道:“几分已经不少了。就像我一早就看出你是个冒牌货,却没有立刻揭穿你,而是放任你在医馆里演戏一样,是我不能揭穿你吗?不,只是我不想罢了。纵使我能不伤害你的脸,就将你的脸上的面具剥下来,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尹霜霜”微微一笑,说道:“这或许是因为,你若是伤到我的脸,你一定会后悔的。即使你不会后悔,我看皇上也一定会后悔的。”
王怜花笑了笑,说道:“看来你对你的容貌很有自信了。”
“尹霜霜”嫣然一笑,说道:“看过我的真面目的人,都说我长得很美呢。不过你们可不止会因为这一点后悔。”
王怜花道:“哦?”
“尹霜霜”嫣然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甫这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
王怜花道:“听过又怎样,没听过又怎样?”
“尹霜霜”悠然道:“昔年公孙大娘的舞剑名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我,就是这位公孙大娘的唯一传人。”
她微笑着看着王怜花,悠悠地道:“难道你们不想亲眼看看这流传千古的舞剑吗?”
王怜花道:“不想。”
“尹霜霜”见王怜花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但很快嫣然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王怜花道:“是有些遗憾,不过不是因为我们不想看你那传自公孙大娘的舞剑,而是因为你只剩下一条胳膊,你的剑舞得再快,也没什么看头了。”
“尹霜霜”笑道:“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看过我舞剑,你若是看过我舞剑,就会知道,两条胳膊有两条胳膊的好,一条胳膊也有一条胳膊的好。”
王怜花虽知这十有八|九是“尹霜霜”为了保护自己的脸找的理由,甚至她会不会舞剑都是两说,不过唐朝公孙大娘的舞剑,他确实仰慕已久,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心动。当下将刀片收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只玻璃瓶,拔出瓶塞,将里面的淡黄色的花油倒在“尹霜霜”的脸上,用手指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搓了两下,然后轻轻一刮,便将她脸上的一层薄皮揭了下来。
这张薄皮刚有一角离开“尹霜霜”的脸庞,便有一股异香传了出来,等到薄皮完全离开“尹霜霜”的脸庞,便露出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蛋来。
只见这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容貌绝美,气质高贵,只是脸色太过苍白,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显然是因为受伤太重,失血过多的缘故。
王怜花转头看了一眼贾珂,意思是说:“这女人是公孙兰吗?”
贾珂记得书里形容公孙大娘灿烂如朝霞,高贵如皇后,绰约如仙子,连阅美无数的陆小凤,看到公孙大娘,都忍不住看直了眼,显然她是一个远远胜过上官飞燕的绝色美人,而面前这个女人,虽然年纪比上官飞燕大了一些,但是论起风姿之绰约,容貌之美丽,确实要胜过上官飞燕一筹。
只是书里的形容实在太过抽象,贾珂也说不清楚这女人是不是公孙大娘,他心念一转,忽然想起书里陆小凤将公孙大娘送到金九龄面前,金九龄用了一个方法来验明公孙大娘的身份,于是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然后将这张纸放到书桌边上。
王怜花见到贾珂这个举动,心下有些奇怪,走到书桌前面,拿起纸条,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公孙兰的手臂上可能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紫红胎记,形状像是一朵云。而且她非常怕蛇。”
王怜花眉毛一扬,将纸条放回远处,然后走到“尹霜霜”面前。
“尹霜霜”见他们父子眉来眼去,只道他们是被自己的美貌所倾倒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着王怜花,淡淡一笑,说道:“我没有让你失望?”
王怜花没有理她,伸手将她的衣袖撕了下来,见她的手臂光滑洁白,没有任何瑕疵,自然也看不见那铜钱大小的胎记,心想:“早知她的胎记是长在手臂上,我就不把她那条手臂砍下来了。”转头对站在旁边的侍卫说道:“你去告诉陈将军,让他将尹霜霜的那条断臂送过来。”
“尹霜霜”听到这话,脸色微变,很快镇定下来,说道:“我那条手臂有什么稀奇的吗?”
王怜花并不回答,从怀中取出金法海来,放到“尹霜霜”面前。
金法海本来在王怜花怀中小憩,突然被王怜花放到地毯上,从梦中醒来,扬起脑袋,四下张望。
“尹霜霜”一看到这条金色小蛇,登时脸色铁青,头皮发麻,身上寒毛直竖,想要尖叫,却因为太过害怕,喉咙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身子好似寒风中的叶子不住颤抖,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有几滴汗珠落到她的睫毛上,睫毛轻轻一颤,便即落到脸颊上。
王怜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怕蛇的人,先前周伯通见到金法海和银娘子,吓得转身逃跑,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但是周伯通见到“尹霜霜”现在这副模样,都得自愧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