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看着可怜, 从地上捡起沈倚剑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跟在众人后面走出卧室。
群豪走出小楼, 只见山庄中一处处都站满了官兵,盔甲雪亮,兵刃锋锐,脸上满是肃杀之气,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身边都围满了官兵,只要他们稍有异动,利刃便会自四面八方一齐刺来。
群豪见只他们眼前这一片地方,官兵少说就有两千多人, 连屋顶上、树枝上都站满了人,手中拿着弩|箭, 箭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到自己这一方人数还不过百,围着他们的官兵比他们多出二十倍还有余,能有几人有把握从这重重包围中平安脱身,更加不用去想与众官兵相抗了。
不由得又惊又惧,又是忧虑,事已至此, 无论朝廷要杀要剐,即使要杀尽他们所有人, 他们也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薛衣人是第一个出来的, 自然也是第一个被官兵拦下来的。他脸上神色冷漠,淡淡地道:“老朽薛衣人,可否与你们长官一见?”
那官兵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是一个很有名的剑客,我没有记错。你若是想要离开这里,跟我们去见殿下,先把你手中这柄剑交给我们保管。”
薛衣人听到这话,长眉皱起,直把旁边的施传宗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薛衣人拒绝交出佩剑,那官兵一声令下,四面八方弩|箭齐发,将站在薛衣人身旁的自己活活射成一个筛子。想劝薛衣人事到如今,就别再在意自己的佩剑了,那柄佩剑再珍贵,毕竟只是一件死物,哪有他们的性命重要。但于薛衣人的积威之下,不敢自己劝阻,心念一转,偷偷在薛红红的腰上拧了一把。
薛红红感到侧腰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叫一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薛衣人听到薛红红的叫声,侧头向他们瞥了一眼。
施传宗赔笑着不敢与薛衣人对视,随即满脸深情地道:“红红,你终于醒了。你一直昏迷不醒,真是吓死我了!”
薛红红迷迷糊糊地看了施传宗一眼,想起先前他和沈倚剑在床上鬼混的事,登时怒从中来,便要打施传宗两个耳光。
施传宗见薛红红目露凶光,忙道:“红红,咱们现在已经在院子里了。”
薛红红心想:“别说到院子里了,就是到了地府,我该打你还是打你。”随即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游目四顾,见周围黑压压的满是官兵,手心一片冰凉,问道:“我昏过去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施传宗道:“没发生什么大事,咱们不是出来自首么,这位官兵大哥说咱们要离开这里,得先把兵器交给他们保管。”
薛红红看向薛衣人,问道:“爹,咱们交不交给他们?”
薛衣人这十几年来已经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剑不离身了,他不用剑的时候,就会将自己这口宝剑藏于铁匣,储于洞中,即使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女,都不能碰他的爱剑,就这样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爱剑交给旁人,他如何甘心?
但这时他们尽已身入罗网,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两全之策,既能留住自己的剑,又能留住一家人的性命,总不能为了一口剑,以致全家都死在这里,只好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那名官兵,脸上神色冷漠,丝毫不动声色。
薛红红当然知道薛衣人对自己的爱剑如何宝贝,见薛衣人都将自己的爱剑交出来了,心中更增惊惧,取出藏在袖中的一对短剑,递给了旁边的官兵。
群豪见薛衣人都向官兵低头了,都觉无可奈何,纷纷取出兵刃,交给官兵。
贾珂解下薛斌的佩剑,递给旁边一名官兵,那名官兵看着被他拎在手中的李玉函,说道:“还有他腰间的剑,你把他的剑也取下来给我。”
贾珂道:“是。”解下李玉函的佩剑,递给那名官兵,那名官兵抓住佩剑,忽听得嗤的一声,长剑自剑鞘中弹了出来,滚滚黄烟自鞘中喷出,各人虽然见这黄烟颜色不对,立时闭住口鼻,仍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贾珂心中一惊,见四面八方都站满了人,连屋顶和树枝上也满是官兵,只能从官兵手中夺回长剑,将长剑还入剑鞘,同时用力向下掷去。长剑转眼间没入地下,随即地下响起几声轰隆隆的闷响,震得地面一阵晃动,几个立在树枝上的官兵没有站稳,纷纷从树枝上摔了下来。
众人见李玉函这口佩剑竟有如此威力,尽皆变了脸色。
那个接住佩剑的官兵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胸口起伏了好几下,这才缓过神来,也不管贾珂刚刚救了他的性命,叫道:“把这帮反贼通通拿下!”
话音刚落,突听嗤的一声,一物破空而至,砸在那官兵的头上,却是一块桂花糕。虽然这一下力道不大,仍然把那官兵砸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那官兵惊怒交集,心想:“这帮江湖反贼果然给脸不要脸,死到临头,还敢偷袭老子!”叫道:“连弩营准备,射箭!”
群豪听到这话,皆是脸色大变,有的后悔自己的兵刃已经交给这些官兵了,现在又该用什么和他们抗衡,有的扑向身旁的官兵,要将自己的兵刃夺回来。
那官兵却十分纳闷,怎么自己话都说完了,还没听到射箭的声音?他强忍头痛,抬头一看,就见人人手握弩|箭,却不发射,反而一齐向东边望去。
那官兵心中一紧,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但见三十余人从花树后面走了过来。其余人都是御前侍卫打扮,一身鲜明锦衣,腰佩刀剑,腰背笔直,器宇轩昂。
为首一人身穿淡黄色锦袍,领口、袖口和身前都缝着灰色貂毛,外面披着一件白狐狸皮的鹤氅,脸上戴着半截黄金打造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面具上面镶嵌着数颗彩色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薛红红一见之下,登时全身生热,心口发甜,将自己的处境抛在脑后,心想:“我真是命苦,早早嫁给了施传宗,不知错过了世上多少个好男人。”
她虽然看不见这人的上半张脸,但看他雪白的皮肤,薄薄的嘴唇,精致的下颏,修长的脖颈,便认定这人一定是个美少年,忍不住多看了这人好几眼,又想:“这人我看着眼熟,一定曾在哪里见过,难道我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众官兵见到这淡黄色锦袍的少年,齐声道:“卑职参见六皇子。”那个被桂花糕砸了脑袋的官兵,自然不敢怠慢,强忍疼痛,一起向这少年行礼。
王怜花走出树林,便在人丛中寻找贾珂,他从前见过薛斌,很快就找到了贾珂,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直到走到众人面前,方始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待得瞧见薛红红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王怜花不禁有些头疼,暗道:“这女人当真有点本事,我都用面具把脸遮住了,她竟然还这样看着我,仿佛要当众把我生吞了似的。”
除了施传宗和薛红红之外,群豪中还有几人从前见过王怜花,王怜花不想被他们认出来,特意找了一块面具戴在脸上,说话的声音也和平时不同。薛红红虽然没有认出王怜花来,但又一次看上了他,对于王怜花来说,这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王怜花移开目光,看向那个被桂花糕砸中的官兵,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用桂花糕打你?”
他这句话一出口,群豪尽皆大吃一惊,许多人都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说什么也不敢相信,刚刚那个千里传音的武功高手,竟然是眼前这个不足弱冠的少年。
至于那个武功高手是个皇子,群豪倒不怎么惊讶,毕竟西泥国曾经出过李秋水这样一个武功绝顶的皇妃,她的孙子继承了她的武功,成为了一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在这些武林人士看来,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官兵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道:“定是卑职做错了事,殿下不忍看卑职继续犯错,所以将那块桂花糕扔了过来,阻止卑职错上加错。”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我还以为你以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是这块桂花糕无理取闹,不往别的地方落,偏要落到你的头上呢。”
贾珂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来。薛红红却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群豪纷纷转头看她,均想:“不愧是薛衣人的女儿,身当险境,却仍然谈笑自若,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她的丈夫可就远不如她了。”
施传宗察觉到众人的打量,忍不住愤愤不平,心想:“倘若这个皇子是个丑八怪,你们看她还能不能笑出声来!”
王怜花听到薛红红的笑声,不敢直接看她,生怕她认为自己向她看了一眼,就是对她有意,然后扑上来做些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事情。眼角瞥见薛红红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几乎就要滴出水来,恨不得把桂花糕扔到薛红红的头上,将她直接砸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