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的脸是一张陌生的脸, 声音倒是十分熟悉,竟是王怜花的声音。
陆小凤笑道:”我刚惦记着你,你就来了。当年曹操接了汉献帝的圣旨, 赶到洛阳护驾, 也就你这个速度。“
王怜花来找陆小凤,是向他打听“墨玉夫人”的长相,听到陆小凤的话,微微一怔, 心想:“我竟把他这个变数全然忘在脑后了。”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笑道:“你没事惦记我做什么?”
陆小凤向身侧的墙壁瞧了一眼, 问道:“你一路走来, 难道没有看到这些榜文?”
王怜花漫不经心地道:“当然看到了。这画师的水平太差,画的唐玉和他本人最多只有七八分相像。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看到捉拿唐玉的榜文,就想起我了?我好像是叫王怜花, 而不是叫唐怜花。”
陆小凤可不相信王怜花会看不出来,唐玉刺杀银川公主, 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他只是一点也不在乎罢了, 实际上又有几个江湖人会在意这些朝堂上的事情?
如果迎亲队伍里没有陆小凤的朋友, 陆小凤现在可能也会在旁边看热闹, 而不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陆小凤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姓唐, 你若是姓唐,现在决不可能有闲心在这里散步。贾珂呢?”
王怜花面不改色地道:“他出城了。”
陆小凤奇道:“他出城去做什么了?”心想:“他这时候出城,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王怜花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他出城不是为了唐玉。他离开的时候,街上还没有这些官兵呢。他是去办一件私事了。”
王怜花用的是“私事”这个词,显然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陆小凤, 陆小凤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并不是那种喜欢向朋友刨根问底的人。
只是贾珂现在不在兴州城,对于陆小凤来说,实在是一个噩耗,这意味着他根本找不到人商量,如何解决这个麻烦,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陆小凤沉思着,忽然一笑,问道:“你们两个不是向来形影不离么,贾珂出城办事,你怎的没有跟他一起去?”
王怜花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不是为了找你。”
陆小凤这时也想了起来,适才王怜花一见到他,说的就是“教我一番好找”,奇道:“你找我是做什么?”
王怜花道:“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家客栈说话。”
陆小凤忍不住一笑,说道:“你确定这些客栈,现在还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吗?就我站在这里看榜文的这一会儿功夫,前面这家酒楼,就已经有三波官兵进去搜过了。”
王怜花摇头笑道:“这确实是我的失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说道:“我忽然想起有一件急事要做,明天我再来找你。”说罢,匆匆忙忙地转身而去。
陆小凤看着王怜花的背影,忽然觉得王怜花也变得奇奇怪怪的,就和他刚刚他遇到的那两个年轻女孩一样。
难道他和姬冰雁分开以后,真的中了邪了,无论什么人,只要被他遇到,都会立刻变得奇奇怪怪,仿佛心里藏着很多的秘密。
王怜花之所以走的如此匆忙,是因为他听到陆小凤说前面那家酒楼,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三波官兵进去搜查过,登时想起了那些原本跟随柴玉关的手下。
这些手下十有九都是汉人,大多祖上几代都住在西域,还有一些是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西域,或是长大以后在中原过不下去,只好去西域讨生活。他们的容貌和中原人士没什么区别,但是很多地方,诸如生活习惯,说话口音,都和中原人士区别很大。
加上他们有这么多人,而且今天他们刚到兴州城,银川公主就遭遇了刺客。种种事情加在一起,那些官兵既然连一家客栈都来来回回搜查了三遍,又岂会放过这些人?
王怜花虽然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是这些人知道他和贾珂现下就在兴州城。虽说他们这些天来一直假扮商人,他和贾珂在路上几次叮嘱这些人,不要把他二人的身份说出来,快到兴州城的时候,特意叮嘱了他们一次,离开姬家之前,又叮嘱了他们一次,但是人多口杂,他们面对官兵一次次盘问,难免不会走漏风声。
一旦他们走漏风声,日后贾珂回到卫国,卫国皇帝定会问他,西泥国为难李淳的时候,他明明在兴州城,为什么不出面帮李淳周旋。而且他们还打算在兴州城多待一阵子,若是贾珂现在就在兴州城的消息传开,而他们按照原计划,在兴州城待了一阵子,等到贾珂回到卫国,卫国皇帝肯定会追问贾珂,这一段空白的时间,他是去做什么了。
王怜花来到姬家附近,就见门前站着二三十个官兵,不禁心中一凛,暗道:”这些官兵果然没有放过姬家。“忽见四个人从姬家走了出来,其中两个都是官兵,一个是姬家的管家,还有一个是方心骑,走在左边的官兵手里抓着一只白色的毛团,正是王怜花那只白老虎。
只听那个空着手的官兵说道:“……小兄弟,无论你怎么说,这只老虎我们都非带走不可。你说这只老虎才三个多月,你看看它已经长的多大了,用不了多久,就赶上我的大腿高了。这玩意儿是猛兽,会吃人的,日后若是有人死在了这畜生的嘴里,你肯一命赔一命吗?”
方心骑陪笑道:“大人,我们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在姬老板的家里呆上几天就要走了。这只老虎是一个卫国的富商找我们定的,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在山上捉住了这么一只。
不过是因为这只老虎年纪还小,加上它出生不久,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对我们的气味早就习惯了,只要填饱肚子,根本不会伤人,我们才没有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再过几天,它比现在大了一圈了,能把人咬死了,我们肯定不敢把它从铁笼子里放出来。
它乖乖待在铁笼里,自然没法出来伤人。大人现在就在担心这养一个小家伙会在街上把人咬死,可实在是多虑了。”
那官兵摆了摆手,说道:“你不必在这里浪费口舌,我都已经说过这老虎不可能给你留下了,你再浪费多少口舌,它都不可能留下。
你们这些外地人听说公主将要出嫁,就赶来兴州城凑热闹,只要你们不是心存歹意,就算给我们添了这许多麻烦,我们也都非常欢迎你们。刚刚我们沿着这条街道,一路走过来,检查了这么多户人家,遇到了不少拿着武器的练家子,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把他们的来历告诉我们,他们的武器,我们就都给他们留下来了。
但是你这头老虎不一样,它是活的,它随时可能因为你们一时疏忽,就跑出铁笼子,把人咬死。我跟你说实话,小兄弟,如果你的小老虎真的把人咬死了,我们哥几个都得跟着倒霉。“
方心骑苦笑道:“诸位官爷的苦衷,我们当然明白。冒然把这头小老虎带进城里,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认罚,只是这头小老虎实在无辜。诸位官爷从前可曾见过这种白底灰章的老虎?
我是做这买卖的,对老虎的种类还算清楚,寻常老虎都是黄底黑章,这只老虎却是白底灰章,模样十分好看,但是因为这一身雪白的皮毛,很容易被其他动物发现,所以大多数白老虎都死了,到了现在,世上可能就只剩下这一头白老虎了。
而且这种白老虎浑身都是宝。等这头白老虎长到两岁,就可以把它的皮剥下来晾干,制成被盖,若是有人邪风入体,得了风寒,哮喘,或是偏头疼,只要拿过来盖住全身,盖上三天,就能立刻痊愈,当真是世间难得的珍宝。用它的骨头和膏脂熬成的虎骨膏,也是治疗骨折的神药。
只是必须得等到小老虎两岁以后,它的皮毛和骨头才有如此妙用,如果早早把它杀了,它的修为不到家,皮毛和骨头就和寻常那种黄底黑章的老虎没什么差别了。诸位官爷把这只小老虎带走,在下不敢阻拦,只是觉得诸位若是现在就把这只小老虎杀了,真的太可惜了。”
方心骑见这些官兵铁了心要把这只小老虎带走,现在他们不便跟这些官兵发生正面冲突,但他实在担心这些官兵会杀死这只小老虎,王怜花回来以后,听说这只小老虎已经被这些官兵杀死了,就要他给小老虎赔命。所以将这只白老虎说的神乎其神,而且强调这种小老虎长到两岁以后,才有如此神效。
这些官兵听说这只小老虎有如此神效,极有可能心生贪念,先找个地方饲养这只小白老虎,等到这只小白老虎两岁以后,再来剥它的皮,熬它的骨。而只要这些官兵听信了他的话,决定一时半会儿,不对这只小白老虎出手,等到王怜花回来,再把这只小白老虎偷走就是了。
众官兵听了这话,皆是心动不已,看着那官兵手里的小白老虎啧啧称奇。
那小老虎也不知是听懂了方心骑的话,还是野兽之王的本能,让它察觉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
它凶狠地低吼起来,四肢不住乱动,想要挣脱那个官兵的束缚。抓着小老虎的官兵是个练家子,否则他也不可能抱得动小老虎,这时小老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和他对抗,他自己双手一酸,便要将小老虎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