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松了口气, 伸手去捏王怜花的脸颊,心想:“这小混蛋真是坏死了!总是喜欢吓唬我!”好奇道:“好吃吗?”
王怜花被贾珂捏着脸颊不放,只能点了点头, 声音含糊地道:“那几个狱卒敢跟我夸下海口, 说油锅地狱的小吃, 会让我这个来自离恨天的仙君都赞不绝口, 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里的小吃确实好吃。他们用来做酱汁的那些香料,都是人间找不到的东西,味道非常特别, 我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形容,那几种酱汁究竟是什么味道。
我尝的那五种酱汁, 一种是用肉汤和香料熬制的, 一种是用蛋奶和香料熬制的,一种是用酒和香料熬制的, 一种是用酒和香料和肉汤熬制的, 还有一种是用冰山地狱里长得一种植物和肉汤和香料熬制的。
这五种酱汁的奇特味道, 都源于那些香料, 可惜我当时只是魂魄, 不然定要想法子带点香料回来, 照着他们的方子,熬成酱汁,给你尝尝。”
然后看向贾珂, 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见贾珂还是不放开他的脸颊,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道:“贾珂,我看到好吃的东西,便会想到回来做给你吃,让你也能享享口福。你呢?不是捏我的……,就是捏我的……,”说到此处,忍不住一笑,但很快收起笑容,继续叹道:“仿佛我不是你的相公,而是你用来捏着玩的面团似的。你何时才能像我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啊?”
贾珂也叹了口气,说道:“王公子,我何尝不想像你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只是我最近得了一种怪病,如果不把你当成面团捏来揉去的话,我很快就会失去知觉,昏死过去。你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当然不会希望自己的老公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王怜花心下震惊,寻思:“早知道还有这么一招,当年我就跟贾珂说,我得了一种不被他抱,就会死的病了。我若是这么做了,何至于苦熬整整三年?”
他习惯成自然,竟然忘了当年他来找贾珂,满脑子都是他把贾珂这样那样的画面,但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心底偷偷生出一个念头:“还好那天晚上我没有得手,抱贾珂有什么意思,还是……”言念及此,不禁脸上一红,怀着对自己的唾弃,看向贾珂,微微一笑,说道:“贾珂,今天晚上换我来抱你。”他用的是通知的语气,而不是征询的语气,自觉十分的霸道强横,十分的有男子气概。
贾珂十分纳闷,问道:“王公子,请问你是怎么从我得的这种怪病上面,想到今天晚上咱们谁做锄禾,谁做当午的?”
王怜花低下头,瞥了一眼,然后看向贾珂,微笑道:“你说我是怎么想到的?”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存在感挺明显的,是?是不是有它在,你就总是分心,恨不得现在就做当午,给我抱上一抱,所以我刚刚跟你说我得的怪病,你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锄禾日当午’?”
王怜花脸上发红,故作镇定,说道:“你刚刚说的话,我怎会没有听进去。你不就是得了一种怪病,不把我当面团捏,就会晕倒吗?”装模作样地伸出食指,给贾珂搭脉,问道:“你得这个怪病多久啦?”
贾珂道:“不久,就刚刚。”
王怜花道:“刚刚是多久?”
贾珂想了想,说道:“就是我跟你说,‘屁出于——’”
王怜花连忙打断贾珂的话,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我可不希望教你读书的夫子,被你的不学无术气死。”
贾珂笑嘻嘻地道:“这你尽管放心,他老人家远在京城,就算长了一双千里耳,也听不见咱俩在昆仑山上的窃窃私语。”
王怜花心想:“但是我会被你气死!”于是不理睬贾珂,继续装模作样地给他搭脉,过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你这个病并不严重,是你自己觉得你病得很严重,才导致你这个病看起来很严重。你若是相信我,现在就放开我的脸,让我看看,你得的怪病发作的时候,会有什么症状。”他的脸颊一直被贾珂捏着,说话始终含糊不清。
贾珂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道:“大夫,我当然相信你,不然也不会找你看病了。只是有一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
王怜花很有耐心地看着他,微笑道:“你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贾珂道:“是这样的,我明明两只手都在把你当成面团捏着玩,为什么你只让我松开这只手试试,而不是让我松开那只手,或者两只手都松开呢?”
王怜花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你说你病得很厉害,如果你的两只手同时离开,我担心对于你来说,这一下刺激太大,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咱们先松开一只手,看看会有什么症状。而你这只手捏着我的脸,让我没法正常跟你说话,影响我给你看病,那只手好歹不会影响我给你看病,我当然希望你松开这只手了。”
贾珂一脸恍然,说道:“原来如此。大夫,真是我错怪了你,我还以为我捏着捏着,你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就不舍得我把手收回去了呢。”
王怜花笑得非常温柔,说道:“没关系,我们做这一行的,早就习惯被人误会了。只要你现在不再误会我了,那就好了。”
贾珂本来是捏着王怜花的一边脸颊,听到这话,手掌张开,捏住王怜花的下半张脸,同时低下头去,直到鼻尖和王怜花的鼻尖只有咫尺之距,这才停了下来,眯着眼睛,微笑道:“大夫经常被人这样误会吗?”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说道:“嗯,这是难免的事。”
贾珂微笑道:“从前也有病人像我一样,把手伸到这里了吗?”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紧张,吞吞吐吐地道:“你……你猜……”然后身子轻轻一抖,咬住了嘴唇。
贾珂微笑道:“他们也像我一样,到了这里吗?”
王怜花的脸红了,想要避开贾珂的目光,但是他的下半张脸就被贾珂捏着,鼻尖几乎就和贾珂的鼻尖贴在一起,两人温热的呼吸也交织在一起,他哪里能够避开,沉默片刻,终于一脸无奈地道:“从前也有过一个人……”说到最后,连忙紧紧咬住嘴唇,身子轻轻地发颤。
贾珂微笑道:“这个人是谁?”
王怜花咬着嘴唇,颤声道:“他……他叫贾珂……和你得的是同一种病,不过后来,他先放开了我的脸,然后发现自己的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很快他的病就治好了。”突然一口咬住贾珂的手指,低声道:“贾珂,我可没带裤子上山!”
贾珂哈哈一笑,不再玩了,但还是有些意犹未尽,说道:“那你快点说嘛,等你说完了,咱们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就回到山下,做点不需要穿裤子的事。”
王怜花一笑,说道:“嗯,我刚刚不是跟你说,油锅地狱那里卖的小吃,确实风味独特,口味绝佳么,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我品尝那些小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贾珂心想王怜花在油锅地狱中遇到的老熟人,十有八|九就是生前做了坏事,在那里受刑的人,听王怜花的语气,这个老熟人显然生前和他们过节很多。
贾珂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影,虽然对他们的死拍手叫好,但想到如果人间的传闻是真的,罪人到了油锅地狱,就会被狱卒放进油锅里,一遍遍地炸,即使是这几个人,也不禁于心不忍,问道:“是谁啊?”
王怜花看向贾珂,淡淡一笑,说道:“白飞飞。”
贾珂适才想到的那几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白飞飞,听到王怜花的话,半点也不意外,点了点头。
王怜花见贾珂不说话,微笑道:“怎么?你这是知道白飞飞此刻正在油锅地狱中受刑,被那些狱卒放进油锅里一遍遍地炸,就可怜起她来了吗?”
贾珂觉得王怜花的语气有点奇怪,疑心白飞飞见到王怜花以后,为了刺激王怜花,又跟王怜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心想:“白飞飞这么有活力么,做鬼都不安生。”然后将王怜花紧紧抱住,说道:“十八层地狱里的刑罚,都太可怕了,我接受不了这些刑罚,也没什么奇怪的?”
然后戳了戳王怜花的脸颊,问道:“难道你竟然怀疑,我会对白飞飞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吗?折断了她的四肢的人是我,把她扔进情花丛中的人是我,后来用毒针把她放倒的人也是我。而且我在绝情谷就打算把她杀了,如果你不点我的睡穴,不把她交给你妈,她早就死在绝情谷了,她一生之中,大概再没遇到过第二个像我一样对她心狠手辣的人了。”
王怜花微笑道:“贾珂,我瞧你这倒像是做贼心虚,说上这么多句话,来解释你为什么会对白飞飞心生怜惜。你不还是可怜起她了吗?我这句话,可没有说错啊。”
贾珂道:“好,我可怜她。然后呢?”
王怜花笑道:“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她已经死了,你便是想要和她有‘然后’,她也活不过来了啊。”
贾珂听到这里,认定王怜花这是在白飞飞那里受了刺激,所以刚刚还好好的,这时提到白飞飞,立马阴阳怪气起来了。而且王怜花醒过来以后,本来心情一直不错,可见他也知道白飞飞跟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所以满腹的怨气,散的快,但来的也快,现在就来找自己发泄了。
贾珂在王怜花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凝视着王怜花的眼睛,问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想和他有‘然后’。这个人是谁,难道你不清楚?”
王怜花看着贾珂,突然将脸埋在贾珂的胸口,说道:“这句话,你若能当着你爹爹的面,跟白飞飞说一遍,那就好了。”
贾珂轻轻抚摸王怜花的头发,问道:“她在江枫面前,让你受委屈啦?”
王怜花直起身来,冷哼一声,说道:“她凭什么让我受委屈?凭她那一身热油吗?”顿了一顿,又回到贾珂怀里,叹道:“其实这件事也怪我,我明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去找她说话。”
王怜花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那油锅地狱到处都是火山坑,所谓的油锅,指的其实就是这些火山坑,一坑坑都是热油,不断冒着热泡,似乎永远不会变凉。
那些死去的人,排成长队,挨个跳进热油里,等到时间到了,那些狱卒就会把他们从热油里捞出来,把他们放在岸上,让他们继续排队。有些人生前罪孽太重,从油锅里出来,就会被狱卒送去冰山地狱降降温,过上一会儿,冰山地狱的狱卒再把他们送回油锅地狱。
当时我跟着你爹爹来到油锅地狱,那几个知道我是王怜花,不是离恨天的仙君的小鬼,担心我会把他们接私活儿的事泄露出去,就跟在我们身边,一起来到油锅地狱。
我去店里买那些小吃的时候,那些小鬼本来拦着不让我去,但在你爹爹请他们在店里吃了一顿饭以后,他们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仅再也不说什么了,还跟你爹爹拍胸脯保证,等我在这里玩够了,一定把我平平安安地送回人间。
后来他们见我要进油锅地狱里转转,也没有阻拦,只是叮嘱我小心点。这油锅里的热油是能伤到魂魄的,虽然我的身体还活着,但我的魂魄和他们的魂魄是一样的,若是被热油碰到,一样会被炸熟了。到时魂魄受损,回到人间,轻则终生缠绵病榻,重则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你爹爹听了他们的话,觉得我小孩儿家不知危险,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不免抱憾终身,就劝我赶快回去,别去油锅地狱了。但我难得来地府一趟,不进去逛逛,岂不是白来了。最后他说不过我,只好任由我进去了。
本来他来这油锅地狱,是为了找江琴算账,但是担心他和江琴对峙的时候,顾不上我,以致我遇到危险,他来不及救我,就连江琴也不找了。
我还想看热闹呢,就劝你爹爹去找江琴,还跟他说:‘岳父,如今燕大侠跟我们在一起,我回去就能见到他,你去找江琴,不就是为了帮燕大侠出气吗?我在这里看完了,回去以后,把你做的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燕大侠,他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你心里还是那么重要,心里一定十分欢喜。’
你爹爹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和燕大哥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他在我心里有多少分量,早就无需言明,我俩就一清二楚了。
其实江琴已经死了,我现在去揍江琴一顿,也只能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并不能给大哥出气,我便是每天都来揍江琴,连着揍他十七年,也换不回大哥做活死人的那十七年。’
他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紧紧握拳,说到最后,无力放开,然后低下了头,掉了好几滴眼泪。”
贾珂叹了口气,心中十分难受,说道:“我若是有一个燕大伯这样要好的兄弟,知道他为了给我报仇,中了恶人谷那帮恶人的暗算,做了十七年的活死人,我一定也愧疚得要命,觉得他对我的好,我下辈子也报答不完。”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放心,你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贾珂诧异道:“为什么?”
王怜花微微笑道:“如果你和你的某个朋友,像你爹爹和你燕大伯那么要好,在他为了你变成活死人之前,就一定已经死在我的手上了。”说到最后,活动了一下手指。
贾珂噗嗤一笑,刮了一下王怜花的鼻梁,说道:“是了,这样的好朋友,我有一个就足够了。”
王怜花一笑,说道:“我见你爹爹在我面前流泪,当真有些束手无策。倘若是你在我面前掉眼泪,我一定把你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贾珂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骗人!刚刚我在你面前掉眼泪,你先是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后来好不容易松开了我的嘴,还给了我一记白眼。”
王怜花大怒,又给了贾珂一记白眼,说道:“老子说的是真哭!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假哭的本事有多么高明,明明心里乐开了花,也能立马就哭出来,掉眼泪的速度,比我打个哈欠还快。何况刚刚老子明知道你在那里假惺惺地掉眼泪,不还是立马向你投降了吗?小没良心!”说着狠狠地咬了贾珂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