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 不知遇到过多少人给他拍马屁,他自己也常常给皇帝等人歌功颂德,大拍马屁, 听到曲平这话, 很是不以为然, 心想:“这家伙还真会拍马屁。”
王怜花也不是听不出来,曲平这是见自己对贾珂十分在意,所以这么说来讨自己欢心。
但曲平前一句“若能与他交好,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后一句“与贾侯爷相比, 屠龙刀只不过是一把破铜烂铁”,可真是说到了王怜花的心头上,只把王怜花听得心花怒放, 心想:“这小子真是一个聪明人。”
于是向曲平瞧了一眼,面带微笑,欢喜之极,说道:“就凭你这句话,今天晚上,我可以饶你一命。”
这句话可真令曲平喜出望外, 曲平连忙拱手笑道:“多谢公子!”
众人一听这话,可坐不住了, 纷纷道:“其实我也觉得屠龙刀屁都不算,还是贾大人重要。”
贾珂正背着屠龙刀呢, 听到这句贬低屠龙刀的话,心想:“喂,过分了啊!屠龙刀怎么就屁都不算了!你有本事把脖子伸过来,看看是你的脖子厉害, 还是屠龙刀厉害。”
只可惜非常重要的贾大人的这句吐槽,是在心里说的,除了贾大人自己以外,谁也听不见,因此贾大人吐槽完了,大伙儿仍然乐此不疲地说着贾大人到底多么重要。
有人道:“只可惜当时我不在那英雄会上,不然我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把贾大人救出来。”
众人纷纷侧目,均想:“你这句话说得也太离谱了,谁会相信你和贾珂素不相识,就愿为他舍弃自己的性命!这家伙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相信你的话。”跟着偷偷地瞧了王怜花一眼,见王怜花满脸笑容,向那人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均想:“原来他还真会相信这种鬼话!”
于是有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我听说有人要杀贾大人的时候,屠珂英雄会已经结束了,好在贾大人平安无事,不然我岂不要因为消息闭塞,成为千古罪人了?贾大人,我对不起你!”一面假装痛心疾首,一面偷偷向王怜花瞄了一眼,见王怜花听了这话,就向自己点了点头,神色也是十分满意,不禁暗暗得意。
有人接着这人的话,就哭了起来,说道:“贾大人,你老人家……”
王怜花十分不满,冷哼一声,说道:“你才老!贾珂今年才十八岁,你胡子都一大把了,怎好意思叫他老人家?”
这人见自己拍马屁拍在了马脚上,忙将脖子一缩,讪笑道:“是,是,我才是老人家,贾大人是小人家!”
“小人家”可不是什么好话,王怜花更加生气,脸一沉,说道:“你竟敢在我面前骂他?”向那人挥出一掌,那人“啊”的一声长叫,直冲上天。
众人仰起脖子,追着他的身影一路向上,就见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叫声越来越轻,最后身影和叫声都消失在浓浓夜色和茫茫大雪之中,大伙儿使劲睁大眼睛,眼睛都睁得疼了,却还是找不到他。
过了一会儿,忽听得头顶上方传来“啊”的惨叫声,众人连忙抬头,就见漫天飞舞的白雪之中,有一个小黑点急速向下。那黑点越来越大,叫声越来越响,顷刻间众人就已看清这个黑点的全貌,当然就是刚刚那个被王怜花拍飞了的人。
众人一生之中,还从没见过有人飞去了这么高的地方,这时见这人来势奇急,势不可挡,心脏无不吓得怦怦直跳,均想:“我若是给他砸中,哪里还有命在?须得赶快逃跑才是!”
正慌乱间,就见王怜花一点足跃起两丈多高,伸手在那人身上轻轻一推,那人登时横飞出去,在“啊”的惨叫声中,落到了一棵树的树枝上,但是去势不减,连着撞断了十七八根树枝,终于停了下来,衣领挂在树枝上,身子悬在半空之中,宛如钟摆一般左右摇晃。
众人都瞧得神驰目眩,心惊胆寒,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嘴巴长得很大,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那也绰绰有余。
王怜花却已经坐回椅上,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突然道:“不过一根树枝,你竟下不来吗?”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连忙闭上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听他声音十分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可是他的武功……他的武功……这真的是人能练出来的武功吗?”
只听得那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下……下……得……来……”他心中恐惧之极,牙齿都在打战,连话都说不清楚。
跟着树林中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似是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众人都能猜到,定是那人惊吓过度,双腿发软,一时间连轻功都忘记怎么使了,所以挣脱树枝以后,就和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一样,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摔在雪地之上。
这本来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但是在座众人,谁也笑不出来,均想:“如果刚刚被这小妖怪扔上天的人是我,我一定和他一样狼狈,不,说不定比他还要狼狈。”
很快树林里又响起几声摔倒在雪地上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跑了出来,灯光之下,只见这人满脸惊慌之色,头上身上都裹着厚厚的积雪,脸上还有几道划伤的痕迹。他从树枝上掉下来以后,四肢吓得发软,骨头几乎都要散开了,根本走不动路,但又担心自己走得太慢,惹得王怜花生气,再把他扔到天上,自然不敢耽误时间,只好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路上不知摔了几个跟头。
王怜花向这人适才坐的地方瞥了一眼,说道:“回来坐。”
这人一声也不敢吭,低着头,坐了回去。
王怜花也不再提刚才的事,看向曲平,问道:“你遇到唐家人之前,不是在找赵无忌吗?怎么到了昆仑山,就不找赵无忌,改找卫凤娘了?”
曲平这时只觉自己的三魂七魄,有一半都被王怜花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神功吓得离开了躯壳,此时便是想要编个故事,敷衍过去,也是心中刚生出这个念头,便不禁口干舌燥,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说,他的大脑似乎都已罢工了,只得说了实话:
“我这次出来,司空堂主一共交给了我两个任务,一个是打听赵公子的下落,尽全力找到他,一个是打听卫小姐和赵小姐的下落,一定要把她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王怜花点头道:“继续。”
曲平兀自惊魂未定,听到这话,竟然一愕,问道:“继续?继续什么?”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哦,哦……是……就是卫小姐是赵公子的妻子,而赵小姐是赵公子的妹妹。”
王怜花打断曲平的话,说道:“你在我面前,就说他们的名字,什么小姐公子,我可不认。”
大风堂不过是个江湖帮派,虽然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的分舵,但是江湖上同等规模的帮派,少说也有七八十个,王怜花从没把大风堂放在眼里。
王怜花知道大风堂的堂主叫云飞扬,这几年一直闭关修炼,从不见人,所以这几年大风堂是由云飞扬的三个好朋友,大风堂的三个分堂堂主司空晓风、赵简、和上官刃一起打理。但是他从前连赵简有没有儿子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赵简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现在王怜花已经知道赵公子叫作赵无忌,卫小姐叫作卫凤娘了,但是赵小姐叫什么名字,他还是不知道。因此他一听到曲平用“公子”“小姐”来称呼赵无忌三人,就打断了曲平的话,要曲平用名字来称呼他们。
只是王怜花不希望曲平察觉他其实对大风堂并不了解,于是假装他只是不满曲平用这些敬称来称呼赵无忌三人,来掩饰他的真实目的。
曲平也没多想,只道王怜花就是不耐烦听自己在他面前称呼别人为小姐公子,点头道:“是,我会注意的。”顿了一顿,又道:“赵无忌失踪以后,司空堂……司空晓风要我出去打听赵无忌的消息,我打听到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西泥国以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司空晓风。
当时我正在外地,我是用飞鸽传书告诉司空晓风的,过了小半个月,我收到司空晓风的回信,他告诉我,他收到我的信以后,就把赵无忌的下落告诉了赵千千和卫凤娘,她们两个当晚就离开了和风山庄,第二天早上,山庄里的仆人,去叫她们起床,才发现她们已经不在山庄了。
好在卫凤娘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司空晓风看过信以后,方知她们是去找赵无忌了。司空晓风知道赵千千的武功很差,卫凤娘更是一点武功也不会。而且她们从来没有踏足过江湖,根本不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偏偏她们还都是很年轻、很好看的女孩子,这次出门,别说能不能找到赵无忌了,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两说。
所以司空晓风要我尽快出关,等候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一见到她们,就把她们拦住。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那几天雨下的太大,山上石块松动,滚了下来,堵住了路,我暂时没法离开,就去赌坊里玩了几把,因此中了唐家人的圈套。
后来我跟着唐家人去了西域,根本不敢去找卫凤娘和赵千千,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哪里,只是想着,如果能在昆仑山上找到她们,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如果一时找不到她们,能找到赵无忌,然后和他一起找卫凤娘和赵千千,那也挺好的。
但是只凭我自己,十年八载,也未必能找到他们,所以我就想到来百鬼盛宴碰碰运气。我本来想过,我要不要在信上写,我在找赵无忌、卫凤娘和赵千千这三个人,但我很快想到,唐家很多人都听说过百鬼盛宴,说不定从前还来昆仑山参加过百鬼盛宴,谁知道这次他们会不会过来参加。
我若是在信上写,我在找赵无忌,唐家人本来还不知道,赵无忌现在可能在昆仑山上,看到我的信以后,不就猜到赵无忌可能在这里了么。我这么做,可能会给赵无忌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我绝不能写下他的名字。
我若是在信上写,我在找赵千千,那一样不妥。因为赵简是几个月前去世的,赵千千这时候应该在家里。唐家人知道我在昆仑山上找赵千千以后,一定会觉得奇怪:我要找大风堂的赵千千,为什么不去中原,却来昆仑山?难道赵千千现在就在昆仑山?赵千千为什么会来昆仑山,难道赵无忌现在就在昆仑山?所以我也不能在信上写我在找赵千千,只能写我在找卫凤娘。 ”
“因为……”曲平垂下了头,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愧之色,“虽然大家都知道卫凤娘是赵无忌的妻子,但赵简是在他们成亲的那天,被上官刃杀死的,那时赵无忌还没有和卫凤娘拜堂呢,所以严格来说,卫凤娘还不是赵无忌的妻子。唐家人若是知道我这个大风堂的弟子,现在在昆仑山上寻找卫凤娘,他们也许会想到很多事,但他们应该不会想到,卫凤娘是来找赵无忌的。”
曲平的意思是说,他在信上写他在找卫凤娘,即使这封信被唐家人看见了,唐家人发现他这个大风堂的弟子,不远万里来昆仑山上寻找赵无忌未过门的妻子,想到赵无忌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十有八|九只会认为卫凤娘其实根本不愿嫁给赵无忌,现在赵简被上官刃杀死了,赵无忌也消失不见了,卫凤娘不愿留在赵家守活寡,就从和风山庄逃了出来。
卫凤娘知道大风堂的势力遍布中原,担心自己留在中原,会被大风堂的人找到,于是逃到了西域,司空晓风觉得自己没法向死去的赵简交代,也没法向消失不见的赵无忌交代,所以吩咐曲平一定要把卫凤娘这个当代祝英台找回来。
只要唐家人是这样想的,曲平这封信,就不会连累赵无忌了。
众人自然明白曲平的意思,均想:“这小子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想不到城府这么深。”
王怜花最喜欢新鲜事物,每每遇到他不会的本事,他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门本事学会,但只是学会,他还不满足,他还要比这世上所有人都精通这门本事。
虽然他才智过人,过目不忘,精力旺盛,效率极高,他一个人在短短一天之内做的事情,可能就要赶上十个人在十天之内做的事情的总和,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他的精力也会有极限,何况他每天还要抽出时间来享受人生,吃喝玩乐,谈情说爱,难免会常常发愁时间很不够用。
因此万花门创立的第一年,王怜花对万花门的事情还算热衷,渐渐就失去了兴趣,总觉得自己因为万花门,经常需要出门办事,和贾珂分开,生活乐趣大打折扣,实在没什么意思。
只是王怜花当年可是跟贾珂打过包票,江湖上的事情,就交给他了的,如果跟贾珂说,他不想干了,岂不是很没面子。何况在万花门当老大的滋味,王怜花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喜欢麻烦罢了。
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王怜花一直在找精明能干、独当一面的人,做他的手下,帮他分忧解难,最好把小事都包办了,他只负责大事就好了。
但是江湖上哪有这么多聪明人,丁枫那样的聪明人,王怜花都没遇见过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