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记挂着小鱼儿的安危, 一路上恐惧不安,这时不等马车停下,就从车上跃了下来。
她来到贾珂和王怜花面前, 见两人抱在一起, 王怜花脸颊上兀自泪痕未干, 贾珂眼圈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一场, 但是两人脸上都带着微笑,看上去心情甚好, 不由得心头发烫,手心发冷, 心底里生出一股希望, 颤声道:“小鱼儿他……”
贾珂伸手一指山洞,笑道:“在里面睡觉呢。他们中毒不轻, 怜花刚刚给他们驱过一次毒,再驱几次, 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黄蓉听说小鱼儿还在人世,大喜过望,回过头, 看向黄药师,满脸笑容,眼角微有泪水,叫道:“爹爹, 小鱼儿还活着!”然后奔进山洞,沿着灯光来到花厅,见斜对面一间洞室室门大开,快步进去, 就见床上并排躺着三个人,最外边的正是小鱼儿。
黄蓉来到床边,见小鱼儿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微微泛着一层青气,知道小鱼儿这是中毒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九花玉露丸,想要喂给小鱼儿。
但随即转念,心想:“眼下我还不知道小鱼儿他们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倘若这九花玉露丸有用,贾大哥刚刚定会知会我一声,既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还是不要急着给小鱼儿吃药了。若是这九花玉露丸会影响解毒,那可不妙。”便将这瓶九花玉露丸放回怀中,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小鱼儿的脸颊。
手下的皮肤温暖柔软,这是活人才有的皮肤。黄蓉想到一路上的恐惧不安,那赶都赶不走的小鱼儿被柴玉关吃了的可怕幻象,心中好生欢喜,一时间只想扑进小鱼儿的怀里,大哭一场,但是小鱼儿还没有醒,她就没有那么想哭了。
她又觉得小鱼儿的脸颊不如平时温暖,于是双手握住小鱼儿的手掌,想要将小鱼儿的手掌捂热,同时目不转睛地望着小鱼儿的脸蛋,真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有种魔力,能将小鱼儿从昏迷中唤醒。
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小鱼儿的脸蛋儿灰扑扑的,也不知是昏暗的光线让她生出了错觉,还是小鱼儿脸上真的沾了些灰尘。
她从怀里取出手帕,擦了擦小鱼儿的脸,见小鱼儿乖乖地任由她摆弄,心想:“他平时哪会这么乖啊!”伸出食指,在小鱼儿的右颊上戳出一个酒窝,看着看着,心中柔情大起,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小鱼儿的嘴角边轻轻一吻,心中有些得意:“我这算是偷亲吗?”
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来,忽听得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轻咳。
黄蓉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只觉自己好像一个做了坏事,被父亲抓包的小孩一般,跳了起来,向门口看去,见黄药师站在门口,连忙迎了上去,笑道:“爹爹,你过来了!”
倘若这是小鱼儿这臭小子偷亲自己的宝贝女儿,黄药师虽不能扒了臭小子的皮,怎么也得瞪他几眼,但既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偷亲臭小子,黄药师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握住黄蓉的手,说道:“孩子,我刚刚问过王怜花了。他们体内有数十种剧毒,若非这些剧毒在他们体内达成平衡,他们早就毒气攻心,无法可救了。他们现在的情况,用普通的法子没法解毒,只能用金银血蛇,慢慢将他们散在四肢百骸中的毒质吸出来。”
黄蓉“啊”的一声,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侧头向小鱼儿望了一眼,说道:“爹爹,他们怎会中了这么多种剧毒?”心想:“难道是柴玉关给他们下的毒?对了,柴玉关呢?已经离开这里了吗?”
黄药师一面跟黄蓉解释,一面牵着黄蓉让开条道,几个大汉走进洞室,将小鱼儿三人抱了出来。
黄蓉见一个大汉抱着小鱼儿走在后面,松开黄药师的手,走了上去,说道:“我来抱他。”那大汉一怔,黄蓉已从他手中接过小鱼儿,绕过前面那两个大汉,快步向洞外走去。
她走出洞窟,只见一个身形高瘦的汉子拿了一把长刀,将洞口那些蛇心藤尽数割了下来,装进麻袋里。又向前走了两步,就见贾珂和王怜花坐在一块大石上,面前放着一个黑漆描金托盘,盘上放着酒壶酒杯,都是上好的翡翠所制,十分晶莹剔透,他们拿起酒杯,月光下如绿光流动。
群雄忙着将山洞里的东西搬空,在洞口进进出出,已不知有多少遍,他二人却在洞外悠悠闲闲地喝酒说笑,倒像是来郊游的。这时王怜花也看见了黄蓉,转动酒杯,笑道:“你干吗自己抱他,不嫌重吗?”
黄蓉扮了个鬼脸,笑道:“贾大哥天天抱你,也没嫌你重啊。他只要平安无事,我就是抱他七十年,心中也乐意。”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那怎么一样。”
黄蓉笑道:“哦?哪里不一样了?”
王怜花将酒杯递给贾珂,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经地道:“我比他轻,谢谢。”然后坐了回去,向贾珂一笑,说道:“是?”
贾珂忍不住一笑,说道:“是啦,你最轻啦!”
黄蓉噗嗤一笑,说道:“轻有什么好的?他这样正好,我就喜欢抱重的。”说着抱着小鱼儿走上车去,给他盖上毯子,觉得车里还是太冷,又把两个汤婆子放进了毯子里。
贾珂目送黄蓉的背影消失在车帷后面,收回目光,看向王怜花,突然伸手搂住王怜花,将脸埋在王怜花的肩头,轻轻地道:“怜花,你怎么这么好!”
王怜花知道贾珂这是感激自己没有迁怒于黄药师和黄蓉,令他们难堪,让他下不了台,嘴角边不禁露出笑容,低下头去,咬住贾珂的耳朵。
这一口咬的还挺狠的,贾珂“啊哟”一声,在王怜花的肩头蹭了几下,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模样甚是可怜。
王怜花慢悠悠地松开贾珂的耳朵,笑道:“疼吗?”
贾珂可怜巴巴地道:“疼。”
王怜花嘻嘻一笑,说道:“疼就对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从前总是你让着我,如今也该换成我让着你,我疼你了。”
贾珂噗嗤一笑,直起身来,说道:“我从前听你说你要疼我,我还以为是心疼的疼,没想到居然是疼痛的疼!白让我感动半天!快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王怜花笑道:“还你就还你。”将手伸进贾珂的衣服里,在他的心口上写下“感动”二字,连写两遍,然后收回了手,笑吟吟地道:“你给我的感动,我已经还回去了,但我多还了你一份,所以现在是你欠我一份感动。哼,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份感动还给我?”
贾珂不禁一笑,将王怜花轻轻一拽,让王怜花身子前倾,靠在他的怀里。他微微仰头,在王怜花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握住王怜花的手掌,放到自己的心口上,笑道:“永远都不还了。我要把你这份感动,留在心里,让它陪我一辈子。”
王怜花听到这话,心脏便如被贾珂用手指拨了一下一般,仰起头来,身子微微前倾,下颏抵在贾珂的胸口上,含笑看着贾珂,贾珂也含笑看着他。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鼻尖就要碰到一起,忽听得有人走了过来,说道:“王公子,贾侯爷,除了快活王和王夫人的遗体以外,洞窟里还有两具尸首,也一并带走吗?”说话之人,是日月神教的人,法号神山,是个酒肉和尚。
王怜花大怒,暗骂这和尚真不长眼,顺手拿起翡翠酒杯,一扬手,将翡翠酒杯掷了出去。
神山没有看清王怜花扔的是什么东西,只听得嗤的一声,一道绿光从王怜花手中飞到他的脸上,砸的他脸上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