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焦急起来, 便向室外奔去。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忽见得眼前人影一闪,柴玉关已经站在室外, 左右张望,随即向前奔去, 转眼不见。
小鱼儿知道柴玉关这是赶去洞口看发生什么事了, 但若他没有听错,适才那两道巨响, 就是自洞口方向响起的,石头落地, 才会发出那样的声响, 柴玉关现在过去,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小鱼儿走出石室,大声道:“江玉郎, 你若是再不出来,我现在就把解药和毒药混在一起, 用脚踩扁以后,撒泡尿把它们一起毁了。”
他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着, 除了木婉清迷迷糊糊地发出的呢喃以外, 再没有第二个声音。
小鱼儿心下奇怪,江玉郎在车里吃下他给的药丸的时候, 他的眼睛可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江玉郎的嘴, 一瞬都不曾离开。他自小就常常在万春流熬的药汤里泡澡, 视力远胜常人, 加上他跟着这世上最会耍花招骗人的一帮恶人长大,这世上的骗术,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可以拿自己的脑袋保证,江玉郎当时确实是将那枚药丸吞进肚里了。
江玉郎又不是“损人不利己”的白开心,怎会宁可毒发身亡,也要放下巨石,将他们关在洞窟之中?难道他看出自己给他的药丸,其实不是会令人全身筋脉断裂、骨头腐烂的‘断筋腐骨丸’,而是用药比较奇特的伤药吗?
原来小鱼儿昨天就想到今天须得设法与江玉郎合作,少不得要用毒药来和江玉郎相互制约,但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连个可以冒充毒药的药丸都没有,就问玉无缺和杨子江,他们有没有这样的药丸。
玉无缺身上的东西也都被搜走了,杨子江从来不用毒药,好在随身带了三瓶伤药,两瓶内服,一瓶外敷,小鱼儿见他这三种伤药所用的药材,都颇为少见,于是拿了两瓶,打算一瓶充作毒药,一瓶充作解药,适才他给江玉郎吃的“断筋腐骨丸”,正是其中一瓶伤药。
小鱼儿想到这里,心里不免大感后悔,适才江玉郎跟他说,柴玉关脚边那块石板下面,就是可以将人腐蚀殆尽的毒水,要他设法将柴玉关引到上面,想来就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而且有这句话在,他一时看不见江玉郎,心里也不会起疑,只会以为江玉郎是去开机关了。
小鱼儿心想:“江玉郎这小子还真是厉害,连我也上了他的当。但是我看他的反应,可不像是识破了我的谎话。他当真是已经看出我给他吃的毒药是假的,这才有恃无恐地使出了这样的毒计吗?”
小鱼儿从头发里摸出一根细细的铜丝,走到旁边一间洞室之前,将铜丝刺入了门上的锁孔,眯着眼睛,轻轻地拨动了几下,忽听得“喀”的一声轻响,门锁已经被他用铜丝打开了。
小鱼儿推开石门,向里张望,就见室内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其他被江玉郎抓住的人呢?
难道他们不在这里?
可是他们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
突然之间,走廊上的灯光闪动了几下,有人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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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站在洞外,深深吸了口气,胸腔间尽是冰雪的冷冽之气与树木的清新之气。
他内力被封,赶在巨石着地之前,跑出了洞窟,着实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不免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江玉郎伸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看向面前的青衫人,说道:“爹。”这青衫人正是江别鹤。
江别鹤走了过来,伸手按在江玉郎后脑的风府穴上,将内力源源不绝地送入江玉郎的体内,很快就打通了柴玉关留下的桎梏。
江玉郎全身一震,内力如潮水般自丹田中奔涌而出,登时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江别鹤笑道:“玉郎,快活王和江小鱼,如今还活着吗?”
江玉郎苦笑道:“爹,他们如今还活着,但我怕是要活不成了。”
江别鹤一惊之下,伸手探儿子脉门,问道:“他们把你打伤了?还是给你下毒了?”又觉儿子脉象平稳,不像是受伤,更不像是中毒,不免有些奇怪。
江玉郎恨恨地道:“是江小鱼那恶鬼!他担心柴玉关日后会将他杀了,就在车上跟我说,他要与我合作杀死柴玉关。我当时不知爹你有什么打算,心想王怜花恨我入骨,一会儿见到了我,定会要柴玉关折磨我,就答应跟他合作了。唉,我信不过江小鱼,江小鱼也信不过我,所以我俩各拿出了一枚毒药,看着对方吃了。”
江别鹤事先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倘若柴玉关不肯进洞窟,那么那个所有人都染上了尸瘟的镇子,就是柴玉关的埋骨之处,倘若柴玉关肯进洞窟,那么他就放下这两块断龙石,封死洞窟,将柴玉关永永远远地困在洞窟之中。只是他百密一疏,没有想到江玉郎竟会中毒,此刻懊悔却也迟了,问道:“他给你吃的是什么毒药?”
江玉郎道:“他说那毒药叫作‘断筋腐骨丸’,是邀月送给他的,服下以后,十八日内,若是没有服下解药,全身软筋便会尽数断裂,再过个十八日,若是还没有服下解药,全身骨头也会尽数断裂。”
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他吃的是‘七转断肠丹’,若是不吃解药,他就只有七日可活。所以我本来打算,与他联手用机关杀死柴玉关。但是刚刚我来到洞口之前,看到爹你给我留下的暗号,知道你马上就要放下这两块断龙石了,我也只好暂且不管解药的事,先抓紧时间,从洞窟里逃出来了。”
江别鹤略一沉吟,说道:“玉郎,你不必担心。魏无牙有个义女,医术十分高明,任何疑难杂症,都可手到擒来。魏无牙虽然将他这个义女视作珍宝,平日里不许她和外人来往,但只靠书本,可成不了好医生,魏无牙从不禁止认识的人,带人去找他这个义女看病,咱们先去拜访魏无牙这个义女,若是她也治不好你的毒,再想别的办法。咱们是父子,我岂会坐视你毒发身亡?”
江玉郎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抱多大希望。
江别鹤伸手摸了摸江玉郎的头顶,叹道:“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件要紧事情,要在路上跟你说。走,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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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关来到洞口,就见两块巨石一前一后地堵在甬道口,将甬道口严密封死。他提起真气,双手去推巨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两块小丘般的巨石,却仍是纹丝不动。
一口真气用完,他靠在粗糙的石面上,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站直身子,又提起真气,伸手去推巨石,巨石仍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又惊又惧,又是绝望,心想:“难道本王竟要葬身于这鼠穴之中了?不,不,本王怎会就这样死了!本王是不会死的!本王永远都会活着!”
随即转念,又想:“这里是江玉郎的地方,江鹰北已经死了,这两块巨石,是谁放下来的?江玉郎呢?江玉郎去哪里了?”于是大步走了回去,高声叫道:“江玉郎,你躲到哪里去了?非要本王亲自把你揪出来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洞窟之中,四下里回声鸣响,却没有江玉郎的声音。
他走进大厅,在洞窟里转了一圈,最后回到姜南云和木婉清所在的那间洞室之前,就见小鱼儿站在走廊上发呆。
柴玉关瞧见小鱼儿,眯了眯眼,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除了这间洞室以外,他再没在洞窟里见到清水和食物。
那点清水食物,若是两个人吃,也就够吃一两天的。
若是一个人吃,就足够吃两三天的。
这小子一来不是美女,二来和他的大仇人贾珂是兄弟,三来和贾珂长得一模一样,看着就让他心烦,留下这小子的性命,实在是浪费食物,浪费空气,倒不如把他杀了,或煮或烤,足以饱餐好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