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嗯了一声,说道:“你去。”
石飞虎回到假山后面,说道:“张老板,哥舒小姐现在就在那间厢房里,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把她请出来,你有什么高见吗?”
张啸林听他这么说,沉吟许久,面露失望之色,长叹一口气,说道:“俺若是有什么高见,刚刚就跟你一起过去了。要不这样,那五百两银子,俺也不向你要回来,等一会儿英雄大会结束了,你再领俺过来一趟。
你们朱家门的弟子,现在都忙着在外面招待宾客,后院里一个人都看不到,到时没有那么多宾客需要招待,后院的人肯定也多了,俺们混在其中,定能见到哥舒小姐。”
张啸林不要回那五百两银子,自然是不论他说什么,石飞虎都说好。
三人换回衣服,回到木棚。张啸林和林月言刚一落座,就觉两道灼热的目光霍地落在他们身上。
张啸林和林月言转头看去,只见左边一棚靠前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个年轻公子,身穿青色长衫,目光炯炯地凝望林月言,正是赵明。
赵明与林月言目光相触,立时“啊”的一声,低下头去,手臂局促不安地动了两下,然后偷偷抬起头来,向林月言瞧了一眼,见她还在凝望自己,连忙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她大概太过紧张,手腕不住颤动,连带着茶杯也不住颤动,茶水洒了出来,几滴水珠溅在手背上。
林月言这些年来,遇到的倾慕者数不胜数,既有死缠烂打的,也有以礼相待的,但如赵明这般害羞得快要晕倒的倾慕者,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心中感到好笑,不禁多看了赵明几眼。
这几眼看过去,林月言突然间想起好几年前,她养的那只小兔子。
那是她在山上捡到的兔子,她晚到一步,它就要葬身蛇腹了。
她将小兔子捡回船上,悉心照顾了它好几个月。看着它从刚来时灰不溜秋的可怜模样,变成一个白融融的小雪球,看着它从刚来时听到一点动静,就要躲到床下的胆怯模样,变成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凑过来蹭她脚背,心里欢喜极了。
直到有一天,小兔子在甲板上晒太阳,一只老鹰飞到船上,将小兔子抓走了,自那以后,她再不曾在船上养小动物了。
林月言想到这里,再去看赵明,只觉赵明和那只小兔子好像。她心中顿生亲切之意,又向赵明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张啸林也是一笑,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张望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林月言也不意外,低声道:“你放心,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会有事的。”
张啸林向她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就在这时,广场外忽然走来八名大汉,皆是身穿黑衣,左胸口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金狮。
朱长龄本在这数十座大木棚之间来回走动,与众宾客略行寒暄,这时正与少林寺的几名高僧说话,瞧见这八名大汉,连忙迎了上去。
当先一名大汉朗声道:“西方魔教尊使、快活王、极乐王、大欢喜女菩萨,率领门下弟子,拜会哥舒姑娘,朱掌门。”
朱长龄面上露出惊喜之色,笑道:“快请,快请!”说完这话,率领十几名弟子迎了出去。
那八名大汉却没有离开,他们分成两队,守在广场入口的两侧,似是在列队迎接尊使等人。
少林寺、峨眉派、五岳剑派、全真教等名门正派,曾在柴玉关的下属公孙止的手上吃过大亏这件事,在中原早已不是秘密。
张啸林听到“快活王”这三字,向少林寺那几个高僧望了一眼,见他们都不动声色地望着朱长龄离开的方向,便即移开目光,向五岳剑派望去。
只见华山派掌门鲜于通手摇折扇,面带微笑地望着那八名大汉,真不知山上如此寒冷,他为何还用折扇扇风。
嵩山派掌门左冷禅和定闲师太都面沉如水,静静地望着朱长龄离开的方向。
泰山派掌门却是性情中人,听到“柴玉关”这三个字,登时涨红了脸,向那八名大汉怒目而视,牙齿咬得咯咯响,仿佛下一瞬便会扑上去,将那八名大汉生吞活剥了。
张啸林看着有趣,又去打量峨眉派、全真教等从中原远道而来的门派的掌门人,看来看去,突然发现,这些从中原而来的门派之中,只有峨眉派掌门灭绝师太一人,在听说柴玉关过来以后,仍是坐在位上,闭目养神,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不过一会儿,西方魔教众人随着朱长龄走了过来。
但见一百二十名弟子走在前面,皆是身穿黑衣,左胸口绣着一只金狮。
这一百二十名弟子,有三十名弟子,都是体形庞大宛如小山的肥胖女人,有三十名弟子,都是体形庞大宛如小山的肥胖男人,有三十名弟子,都是英俊潇洒的美少年,余下三十名弟子,则都是相貌各异,年龄各异的普通人。
在这九十个不普通的人的衬托下,这三十名普通人,竟然才像是不普通的人。
众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人觉得这不像是人世间的景象,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去掐自己的大腿,还有人去掐别人的大腿,一时间痛呼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不过人人都对西方魔教甚是畏惧,即使是脾气最不好的人,也只骂了一句,就不敢继续骂了。
不过须臾,广场上又变得十分寂静,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这一百二十名弟子走到一座大木棚之前,让开一条道路,两丈之后,两座巍峨的小山滑了过来。
其实这不是两座小山,而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两人各自坐在一座没有轿顶的大轿上,或者那不叫轿子,而是一张可以睡下四个人的大床,十六名肌肉遒劲的大汉,才能勉强抬起一张这样的大床。
这两人满身肥肉,脖子已被肥肉填满,看上去和肩膀一般无二,眼睛也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细线,若非他们坐在床上的时候,还在将烤鹅、卤鸭、烧鸡、糕点等等美食塞进口中,众人都无法分辨出来,他们是不是在睡觉。
先前那六十座小山,已经惊得大家目瞪口呆,但和这两座巍峨的肉山相比,先前那六十座小山,竟称得上小巧玲珑。
须臾间这两座巍峨的小山滑进广场,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两座小山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男人身披一袭白衣,左胸口绣着一只金狮,愈发显得从头到脚都焦黑如炭。
适才大家远远望去,以为他是在里面穿了一件黑色长衫,这时他来到近前,大家终于发现,原来他身上布满了被大火烧伤的痕迹,看上去十分狰狞。
这女人身披一袭白衣,左胸口也绣了一只金狮,皮肤淡黄,在阳光下油光铮亮,闪闪发光,宛若一块肥皂,只是这块肥皂实在太大了,即使真是一块肥皂,也会令人心生畏惧。
这两座巍峨的小山来到木棚之前,轻轻一跃,就飞进木棚,找了个座位坐下。
众人见他们的身体明明如此沉重笨拙,轻功却如此高明,不由暗暗佩服,均想:“极乐王和大欢喜女菩萨果然名不虚传。”
在这两人身后相隔数丈,是一座八名美少年抬着的大轿。
这座大轿的轿帘垂了下来,众人瞧不见轿中坐着什么人,想到适才那八名大汉说过,来的人是尊使、快活王、极乐王和大欢喜女菩萨这四人,料想轿中这人不是尊使,就是快活王。
好些人不禁撇了撇嘴,均想:“咱们都是自己爬上来的,他们却都是坐轿子上来的,西方魔教的架子,还真是大啊!”
很快轿子走进广场,众人向轿子后方看去,只见一个少年公子缓步而前,一身白袍,左胸口绣着一头金狮,脸上带着一块黑色的面具,面具将右脸遮住大半,左脸遮住小半,露出的左脸,看上去英俊非常。
虽然这少年公子脸上戴着面具,看上去十分古怪,但和前面这三人相比,他这点小小的古怪,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大伙瞧瞧这少年公子,又瞧瞧大欢喜女菩萨三人,不禁十分感动,均想:“原来西方魔教还有正常人啊!”
张啸林看的兴起,忽听得林月言“咦”了一声,说道:“最后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模样好眼熟啊!”
张啸林听到这话,仔细打量那少年公子一会儿,耸了耸肩,说道:“是嘛,我觉得他的模样陌生得很,我一定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