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笑道:“不会啊。我上山之前, 就已经跟我的手下商讨过这计划的种种细节了。我想有他们帮我转告你和小鱼儿,有我写在纸上的大概流程,你们自会对这计划十分清楚, 即使发生什么变故,他们也能及时上山通知我,我当然不用担心计划出现纰漏了。”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说,我可没有只想将计划告诉小鱼儿,若非你被朱九真带到了山上, 那你早就和小鱼儿一样,知道我的计划了。
贾珂又道:“而且我和小鱼儿从前闲聊的时候,曾经聊过应该如何举办屠珂英雄会, 当时我们想出了七八个法子, 虽然没有定下到底用哪个法子, 因此没跟你说, 但对如何举办这屠珂英雄会,我想他应该和我一样,心里是有数的。”
其实贾珂之所以明明已经打算借手下之口, 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小鱼儿和张无忌, 却还是多此一举,在纸上写下自己这个计划的大概流程, 就是不想让张无忌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了。
在最初贾珂向哥舒冰借她的名字的时候,张无忌只知道贾珂要举办屠珂英雄会,小鱼儿却已想到贾珂打算如何举办屠珂英雄会。
要以哥舒冰的名义, 举办屠珂英雄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一个能够主持屠珂英雄会的哥舒冰。
假扮哥舒冰的人,不仅得口才极佳, 精于演戏,还得有过人的随机应变之能。
贾珂和王怜花的手下之中,就数柳无眉有这样的过人之能,而且她和贾珂的利益密不可分,绝不会轻易背叛贾珂。
但柳无眉到底何时能够赶到,贾珂心里没数,小鱼儿见贾珂心里没数,只得做好最后只能由他亲自出马,假扮哥舒冰的最坏打算了。
昨天贾珂一早就收到消息,知道柳无眉带人过来了,于是出去和柳无眉见面。两人商商量量,终于确定了现在这个计划:贾珂受人邀请,千里迢迢来到岩雀峰,当着朱长龄等人的面,被哥舒冰重伤,而不是哥舒冰带着重伤的贾珂,千里迢迢来到岩雀峰,收服朱家门。
柳无眉如今就在小镇,随时可以假扮哥舒冰,上山配合贾珂演戏,只是贾珂知道若要举办屠珂英雄会,需要的东西着实不少,虽然柳无眉一路上准备了不少东西,但毕竟可能会有遗漏,当务之急,是重新检查一遍准备的东西,看看有没有需要置办的。
贾珂还记得先前他假扮贾姑娘,给小鱼儿知道以后,小鱼儿嘲笑他的言语,他知道小鱼儿在这等大事上,决不会介意牺牲一下自己,这时候不让小鱼儿假扮姑娘,以后可未必有这个机会了,他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于是将假扮哥舒冰,留给了小鱼儿,还幸灾乐祸地嘱咐柳无眉,一定要给小鱼儿梳一个夸张的发髻,用点假发也无所谓。
小鱼儿本已认命,幸而黄蓉及时赶到,将他从假扮姑娘这艰难差事中解救了出来。之后黄蓉假扮哥舒冰,小鱼儿和黄药师穿上黑衣,戴上面具,假扮随从,跟着黄蓉趁夜上山,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来到了庄园外面。
张无忌点了点头,笑道:“难怪呢,我还想这样冒然行事,可不像是你的性格。说起来,哥舒姑娘知道这件事了吗?她一心想要杀死朱掌门,将朱家门的弟子收为己用,如今朱家门上上下下,确实都被一位哥舒姑娘收为己用了,但此哥舒姑娘非彼哥舒姑娘,真正的哥舒姑娘若是知道此事,只怕会气炸了肚子。”
其实哥舒冰在贾珂三人面前,向来表现得谈吐斯文,性情温柔,虽然没有恢复的容貌看上去仍是丑陋异常,但张无忌向来怜香惜玉,倒也不会因为她这丑陋的容貌看轻了她。
可是哥舒冰表现的再好,也敌不过贾珂的有心算计。
自从一个月前,贾珂向张无忌挑明,哥舒冰鼓动张无忌杀死朱长龄,究竟是何居心以后,无论哥舒冰外表如何温柔斯文,张无忌对她的印象,都是她行事之辣,城府之深,远远胜过了自己。
加上哥舒冰这时还没有足以令张无忌心软,不忍与她计较的花容月貌,张无忌每每想起她时,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险些沦为她用来排除异己的棋子,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张无忌不喜欢被人玩弄利用,更不喜欢滥杀无辜,加上贾珂的潜移默化,张无忌对哥舒冰的印象越来越差,忌惮却越来越深。这时想到哥舒冰撒谎做戏,算计于他,如此费尽心机,到头来却给贾珂做了嫁衣,张无忌心里倒挺快活的。
贾珂微微一笑,望向天边缓缓浮动的白云,太阳照得天空一片明亮,白云也染了颜色,说道:“她现在只知道咱们上山来对付朱长龄了,但是用不了多久,那些来岩雀峰抢屠龙刀的贪心鬼门,就会陆陆续续来到这里,到时她大概就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但那时已经晚了。”
张无忌回到成星书的房间,谎称自己中了贾珂的毒针,需要休养几日,果然没人疑心他这句话。便是有人与成星书交情甚好,过来探病,在张无忌稍稍推开窗子,露出一条细缝,给来人展示了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疹以后,这些人也都纷纷打消了进屋探病的念头。
张无忌在成星书的房中过了四日,一直听到外面铿铿锵锵,到处都是敲打岩石铁块,挖掘石板硬泥的声音,放眼望去,窗上时不时就有人影闪过,显然朱家门的人,都在外面忙的热火朝天。
贾珂和小鱼儿来过几次,贾珂每次都行色匆匆,往往待不了多久便会离开,小鱼儿倒是清闲很多,在张无忌这里经常待上好久。
张无忌担心露馅,也不好冒然出去,一直待在房中练功。到得第五日半夜,他实在闲的无聊,于是推开屋门,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如今夜色正浓,庄园里的人都在睡觉,四下里一片寂静,张无忌不想打扰他人,只打算在庄园里四处走走,看看众人辛劳这几天的成果。
张无忌一离开房间,便觉得这里有些不一样了,仔细一看,明明眼前景物,和先前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这里多了几株松树,那里少了一间屋子,这里多了一块怪石,那里少了一丛花丛,开出了一条小径,但给他的感觉,却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张无忌一怔之下,突然想起小鱼儿跟他说过,这几天黄药师俨然成了朱家门的大王,他一声令下,拆墙铲树,栽木堆山,到处都是辛勤劳作的身影,包管自己出来以后,定会以为自己是那个误闯桃花源的渔人,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了。
小鱼儿为了给张无忌一个惊喜,故意卖个关子,没说实情,只是叮嘱张无忌不要随便出门。
张无忌那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照着奇门八卦之术,将整个庄园重新整修了一番。
张无忌心想:“这奇门八卦之术,我可一窍不通,还是不要贸然行动了。等到明天,小叔叔或是小鱼叔叔过来找我,我向他们问清楚应该怎么走了,再说出去的事。”
便在此时,忽听得不远处隐隐有说话之声。张无忌心想来人一定是朱家门的弟子,可不能让他们看到他了。于是闪身回到房间,将房门关上。
只听得一个女子嘶哑着嗓子道:“你们这里布置的还真是曲折,这个精通五行八卦的高人,叫什么名字啊?”她说话声音极轻,若非她们正好在门前经过,而张无忌这时正好站在门口,绝不会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张无忌心中一凛,暗道:“这女子不是朱家门的人!难道她是来抢屠龙刀的?”
一个男子轻声道:“那人是哥舒冰的手下,整日里戴着一副面具,从不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别人跟他说话,他总是一副鼻孔朝天,不愿搭理人的傲慢模样,他叫什么名字,我倒真不知道。”
张无忌听这声音十分耳熟,吃了一惊,仔细回忆这人是谁,很快想了起来,不由更加吃惊,心想:“这……这不是烈武堂的堂主武烈么!他和朱掌门明明是结拜兄弟,为何偷偷带人进来?难道他要把屠龙刀送给外人?”
那女子“哼”了一声,不屑地道:“这等眼高于顶的高手,绝不是哥舒天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收服得了的!这人从前是逍遥侯的下属,如今逍遥侯死了,他就跟着这黄毛丫头了。”
武烈道:“何夫人,哥舒冰的武功十分厉害,朱长龄不是她的对手,我更不是她的对手,否则我自己偷刀不好么,干吗要找贤伉俪合作?你千万不要因为她年纪小,就看轻了她。”
又一个男子笑道:“武堂主,你大可放心。我夫妇答应与你合作,以三敌一,正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曾看轻了哥舒冰。哥舒冰虽然名不经传,但逍遥侯的赫赫威名,咱们住在西域的人,哪个没有听过?哥哥的武功高得匪夷所思,妹妹的武功高得深不可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女子“哼”了一声,说道:“就知道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那男子干笑一声,说道:“还好!”
那女子低声道:“武堂主,我听你说,如今屠龙刀在哥舒冰的手里,张无忌和贾珂住的那间地牢的入口,在哥舒冰住的那间厢房的正下方,我说的没错?”
武堂主道:“正是这样。”
那女子冷笑道:“好啊!今天咱们三人合力,先将哥舒冰制服了,然后去地牢将张无忌那小子杀了!”
张无忌大奇,心想:“我和这位何夫人素不相识,她怎会对我如此恨之入骨?”
武烈听到这话,却半点也不意外,笑道:“我们岩雀峰,唯一在意贾珂的安危的人,就是哥舒冰,至于张无忌的安危,连哥舒冰都不在意,更何况其他人了?嘿,看我这记性,其实我们岩雀峰,还真有一人对张无忌的安危非常在意,就是我那朱侄女。”
张无忌不由一怔,心想:“朱姑娘竟会在意我的安危?”不禁有些开心,有些感动,更有些不敢置信。
只听武烈道:“她知道小女青儿和哥舒冰很合得来,这几天,两人经常凑在一起玩,就要青儿帮她向哥舒冰求情,把张无忌给她,她要亲手将张无忌一刀杀死。”
张无忌听了这话,这才知道,刚刚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他又惭愧,又痛恨,心想:“我明明早已知道,朱姑娘美艳绝伦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一副蛇蝎心肠,我也已经在她的手上吃过大亏了,怎么还对她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女子一笑,说道:“一刀杀死?这可太便宜那小子了!”
武烈也是一笑,低声道:“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家,做事难免心慈手软了些。何夫人,只要咱们将哥舒冰制服了,你便是将张无忌大卸成八百八十八块,我也没有意见。”
张无忌听到这话,苦中作乐地想:“把我大卸成八百八十八块?每一块得多小啊!有指甲盖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