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八十七章(1 / 2)

 王怜花说话的声音嘶哑难听, 像个几天没有喝水,已经渴得奄奄一息的老人,听到的人都不由一怔。

王怜花摸了摸喉咙, 心想:“我的声音怎么都变成这样了?贾珂若是听到我的声音, 一定认不出我来。”

那大汉趴在地上, 看不见王怜花,心中大感奇怪:“杀人崖地处偏僻, 除了天公子的手下,住在这附近的人知道的都很少, 这老头的声音听着陌生, 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迷迷糊糊之中想要站起身来,可是浑身生疼, 手脚发抖, 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只好道:“老丈,劳驾你过来帮把手,把我扶起来,我自己站不起来了。”

王怜花向来自恋, 哪能容忍那大汉把自己这样一个朱颜乌发的美少年, 说成一个鸡皮鹤发的老爷爷, 不由大怒, 道:“你说我是老丈?好, 我倒要看看,咱俩谁才是老丈!”跟着右手袍袖拂动,将一大丛芦苇的白絮卷入袖中,随即右袖拂出, 一道劲风带着苇絮向那大汉攻去,倏忽之间,那大汉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已变得苍如白雪。

那大汉的脸正和岩石贴在一起,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身后飕飕风向,身上突然变得痒痒的,就好像有无数毛茸茸的小东西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怜花得意道:“你头发都白了,还在这里信口开河,说我是老丈,难道不知‘羞’字怎么写吗?哼!”说着振衣离去,须臾之间,人已在数十丈之外。

那大汉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位老丈为何生气,趴着默想适才发生的事情,寻思:“我叫他老丈,他干吗这样生气?他的声音听着比我六十七岁的老爹的声音还要嘶哑,显然已有七八十岁,这个年纪,做我爷爷都差不多了!难道他人老心不老不喜欢我叫他老丈,却喜欢我叫他孩子?”

他没听到王怜花离开的声音,只道王怜花仍在这里,心想:“他不喜欢我叫他老丈,那我换个称呼就是了。”便顺着王怜花的话,说道:“是是是,是我信口开河,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在意我的话。你若是气消了,不知可否过来帮把手,把我扶起来?我自己还真没法起来。”

但王怜花早已离开这里,他的同伙又都昏迷不醒,哪有人会回答他这句话?

那大汉等了一会儿,四下里始终一片寂静,连飞鸟也不经过这里,唯见芦苇的影子映在地上,不由得心生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夕阳渐渐下沉,暮色越来越深,远处偶尔响起几声猫头鹰或是乌鸦的啼叫,一滴冰冷的露水落在他的耳朵上,那大汉不由一颤,身子却好像在地上生根了似的无法移动,心中更加恐惧。

便在此时,通向悬崖的山道上,忽地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那大汉心中一凛,不知来人是敌是友,连忙屏住呼吸,勉力将身体放低,和地面紧紧贴在一起。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间便已上到悬崖。

那大汉屏息凝气,循声望去,只见一大丛芦苇中藏着一双脚,脚上穿着一双极好的小牛皮靴,靴筒上镶着一排珍珠。来人脚掌娇小,小腿纤细,看来这人不是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女人。

那大汉心想:“这双靴子有些眼熟,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但见来人在那一大丛芦苇中站了一会儿,蓦地里迈开步子,向悬崖边上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渐渐地走出那大汉的视野,突然之间,来人轻轻地“咦”了一声,收回右足,同时俯下身去,从芦苇丛中抓住一个人来。

来人一开口说话,那大汉立时认出这是谁来,忙道:“小公子,小公子,我在这里!”

来人听到声音,将手中的人扔到一边,走到那大汉前面,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问道:“你们怎么都躺在地上了?”但见来人似乎十三四岁年纪,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正是穿了男装的小公子。

小公子在中原另有奇遇,得高人相助,拔除了王怜花种在她体内的那道“生死符”。那时王怜花已与贾珂回了杭州,连城璧还没回到苏州,她如此心机,如此手段,无垢山庄的仆人哪会是她的对手?过了两天,她便将沈璧君带出了无垢山庄。

她虽想把王怜花一起抓来,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作“人间至福”,但她才在王怜花手上吃了大亏,忌惮王怜花武功高强,手段狠辣,自觉不是王怜花的对手,不敢立刻去招惹王怜花,于是连黄蓉也不要了,直接带着沈璧君回到玩偶山庄。

小公子自小跟着天公子长大,不仅是天公子的弟子,更是他的情人。她早早见过天公子冷酷残忍的一面,一直一心一意地讨好天公子,这样一来,倘若天公子哪天看她不顺眼,不想要她了,她也能多几个筹码,说服天公子看在昔日的情意上,不要夺走她的性命。她知道这一天只会迟来,但决不会不来。

后来小公子在苏州遇见了王怜花,还在王怜花手上吃了个大亏,心中恨极了王怜花,但这愤恨之中,也藏着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她向来狡诈伶俐,除了天公子以外,就只在王怜花手上吃过亏,天公子的容貌虽极俊美,终究是个侏儒,还比她大上二十多岁。她一直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天公子,假装对天公子情根深种,可她心肠再狠,毕竟也是一个少女,情窦初开之际,虽能勉强自己与天公子亲热,但内心深处,却不自禁地偏向那风流俊俏,身形修长,年纪也与她相仿的王怜花。

不过小公子向来公私分明,她对王怜花有意,那是她的私事,她可以私底下使尽各种手段,将王怜花抓到身边,而她讨好天公子,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因此她回西域的路上,晚上有时会梦见那日自己坐在王怜花的腿上,与他极近亲昵的情态,但睡醒过来,她只会沉浸于天公子有了沈璧君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就把她置之脑后的恐惧之中,在心中琢磨以后自己应该如何与沈璧君在天公子面前争宠。

小公子一回到山庄,便听到一个消息:天公子恋爱了。

这消息当真匪夷所思,小公子跟在天公子身边十几年,一直觉得天公子为人冷酷无情,甚至连野兽会有的感情,天公子都没有,她从没想过,天公子竟也会像寻常人那样陷入爱河。

小公子一路上只把沈璧君当成生平劲敌,若非她知道天公子一旦发现她对沈璧君使坏,定会用极为残忍的手段惩罚她,那她早就布下陷阱,毁掉沈璧君的容貌了。

小公子虽对沈璧君极为忌惮,可要她说,她宁可天公子独宠沈璧君,也不希望天公子爱上了什么人。毕竟一个把天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可比沈璧君这样一个绝世美人更有威胁。并且这个人不是沈璧君,她一路上想的都是如何对付沈璧君,这种种算计,可没法用在这个人身上。

小公子又生气,又恐惧,又不敢置信,暗暗祈祷这个消息是假的,是将这件事告诉她的人,随口编的谎话。她安排好沈璧君,就去见天公子,却见天公子看着一块月饼,念着什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小公子读书不多,不知这一句出自《陈风·月出》,意思是说皎洁的月光,照着你娇美的脸庞,你苗条的身影,牵动我的相思之苦。但她见天公子满脸惆怅,时不时拿起月饼,看上一眼,却不放入口中,而是放回盘中,跟着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宛若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直将心中的盼望浇灭了。

天公子见到她,倒很欢喜,说道:“你回来了。”

小公子连忙满脸堆欢,走到天公子身边,伸臂搂住他的脖颈,娇声道:“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天公子却不理她的撒娇,问道:“你这次去了中原,可曾与王怜花打过交道?就是那个与贾珂成亲的王怜花。”

小公子一听这话,心下又惊又喜,暗道:“原来师父看上的人是王怜花?好得很,妙得很!我正愁王怜花武功太高,不知怎么制服他呢,既然师父也看上了王怜花,我只须在师父面前添油加醋几句,让师父知道我不是王怜花的对手,师父定会自己去中原找王怜花。

王怜花武功再高,又怎会是师父的对手,到时还不得乖乖跟师父回来?我是师父的女人,他是师父的男人,我想要和他亲热,就说服师父和我们俩一起在床上玩就是了,反正师父最喜欢四五个人一起玩嘛!这可真是太妙了!”

小公子生怕天公子看出她心中所想,以后就不叫她和王怜花一起在床上玩了,当下强忍激动,转头亲了亲天公子的头发,点了点头,笑道:“我见过他。可是这小子惹着你了?”

天公子面带微笑,说道:“惹到我了?不错,他确实惹到我了!你在中原见过王怜花,倒是省了我的一桩麻烦,这就去把王怜花的模样画下来。我会找人临摹你的画,然后把这些画分发下去,你们务须帮我找到王怜花,然后将他杀死。我不管你们要用什么手段,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决不能让王怜花活下来。”

小公子犹似五雷轰顶,呆了一呆,随即强作笑容,用一种好奇的声音,问道:“那小子怎么惹到你了?你为了对付他,竟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天公子淡淡一笑,说道:“其实他没有做过得罪我的事情,但是有些人,即使什么事情都没做,也会妨碍到别人。谁妨碍了我,就是我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我这句话,你最好记住。”

小公子笑道:“这你放心。你说的哪一句话,我没有铭记在心?只是我没怎么学过绘画,这你是知道的,一时半会儿,我未必能画出他的模样来。”

天公子一想也是,但知道王怜花的长相的人,眼下只有小公子一人,小公子又不会画画,那他如何知道王怜花的长相?

天公子略一沉吟,问道:“他的眉眼口鼻,脸型肤色,可有哪一处,和你认识的人一样吗?”

小公子沉吟片刻,说道:“我确实觉得他有点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个和他有一两分相似的人,又仿佛那人的五官和他的五官不怎么像,但乍一看去,他俩的模样还真有几分相像。

他是一张瓜子脸,皮肤很白,犹如奶油一般。眼睛很大,是一双桃花眼,火光照射下,瞳孔呈现琥珀色,我想他应该有几分胡人血统,但活脱是个汉人美少年。他的鼻子很直,鼻尖小巧,嘴唇很薄,嘴角边还有一粒小小的痣,笑起来显得十分俏皮。我真想不起来,他的眉眼口鼻,脸型肤色,和谁有相似之处。”

天公子见小公子满脸为难之色,忽地心生一计,带小公子去了画室。

画室里放着他收藏的一百三十二幅字画,幅幅都是珍品。室内到处挂满了字画,左手边设了三个木柜,每个木柜里都堆满了字画。

天公子道:“既然你只凭想象,想不出谁的模样和王怜花的模样相像,那你就找一幅画中人的模样和王怜花的模样最为相似的图画出来,然后跟我一样样地说,画中人和王怜花的模样,究竟差在哪里,这样我心中也能有数。”

小公子对墙上图画一幅幅瞧将过去,又取出柜中图画,一幅幅展开翻看,突然见到一幅图,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幅图中绘的是一个年轻公子骑马追在几只老虎后面,弯弓搭箭去射老虎。图中的年轻公子虽不及王怜花一半俊美,年纪也比王怜花大了七八岁,但容貌竟与王怜花有六七分相似,难道这幅画竟是有人照着王怜花的模样画下来的?

小公子忍不住伸手在图中公子的脖颈上摸了一下,一时仿佛回到了她与王怜花相遇的那家小酒肆,她又一次坐在王怜花的腿上,伸臂去搂王怜花的脖颈。随即想起天公子还在身边,不禁手指发抖,吓出一身冷汗来,定了定神,说道:“这人和王怜花长得好像,难道这幅画是照着他的模样画下来的?”

这一句话大出天公子意料之外,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藏画之中,竟然会有王怜花的画像。他走到小公子面前,接过画像一看,忍不住“咦”了一声,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你说这幅画里的人,和王怜花长得很像?”

小公子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幅画不是照着王怜花画的,而是照着别人画的。画中这人究竟是谁,师父一定清清楚楚,所以知道王怜花和这人长得很像,师父才会这样惊讶。”当下点了点头。

天公子凝目瞧着这幅画像,喃喃道:“他俩怎会长得很像?他俩怎会长得很像?难道王怜花也是……”

小公子冷眼旁观,见天公子脸上神情古怪,虽不知他在想到什么事情,但见他眉头微皱,显然是在想一件令他十分为难的事情,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应不应该杀死王怜花的事。

小公子不禁心中一喜:“师父知道王怜花和这人长得很像以后,就犹豫要不要杀死王怜花,看来画中这人非富即贵,师父对他一定大有图谋,所以见王怜花和他长得很像,疑心他俩其实是血肉至亲,日后自己可以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即使他俩不是血肉至亲,师父也可以利用和这人长得很像的王怜花,来一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所以师父才会如此为难。

师父若能放弃杀死王怜花,那这幅画可就立下大功了。其实嘛,师父看上了贾珂,也没必要去杀王怜花啊!四个人一起玩,不更痛快嘛!”所谓“四个人”,指的自然是天公子、王怜花、贾珂和她自己。

小公子对天公子的为人甚是了解,知道他野心勃勃,图谋整个江湖。天公子既对画中人有所图谋,可见画中人定是能助他一统江湖之辈,王怜花既与画中人有此渊源,那天公子十有八|九不会舍得对王怜花动手。

小公子心中一宽,登时不再担心王怜花的安危。

她却忘了天公子正对那座贾姑娘的玉像痴迷着魔,一心只想除掉王怜花,好将贾姑娘的真身占为己有,她把自己对天公子从前的性格的分析,安在现在这个对贾姑娘如痴如狂的天公子的身上,又哪能分析准确?

天公子沉默一会儿,将这幅画卷了起来,放入袖中,一言不发地离开画室,连夜找来十几个画师,帮他连夜临摹这幅纵马射虎图。次日便将第一批画好的二十多幅画分发下去,命手下记住画中公子的容貌,若是遇见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与画中公子容貌很像,便将这少年杀死。小公子收到了画,见画中公子的衣着打扮,都与昨日看到的大不相同,显然是天公子命画师做了改动,

后来贾珂来到玩偶山庄,天公子答应贾珂成亲的要求,天公子的手下都为他俩的婚事忙了起来,小公子也是一会儿用鲜花彩带装饰庄子,一会儿挑选从外面买来的现成吉服,一会儿去厨房看拜堂那天的酒席的菜单,一直忙前忙后,没有得空休息。

直到今天上午,一切准备就绪,小公子一直待在礼堂的角落里,若是有过来道贺的宾客,在礼堂上发生口角,大打出手,或是不安好心,故意捣乱,她坐在这里,便可以及时过去制止他们。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