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手握缰绳,纵马来到一家大户人家。
这家大户门前点着两盏灯笼,一个仆人站在门口,游目四顾,满脸焦急神色。这时听到马蹄声响,仆人循声看来,“啊”的一声,又惊又喜,说道:“姑……少爷,你回来了?你怎么骑马回来了?这位公子是?”他一共说了三句话,三句话的声调截然不同,听得贾珂心中大乐,暗道:“这人的演技可真好啊!”
赵敏脸上一红,变回先前的声音,问道:“江伯回来了吗?”
那仆人迎了上来,说道:“回来了,他说拉车的马在路上突然发了疯,一头撞在了树上,自己死了,车也翻了,姑——您还伤着脚了,所以他自己先跑了回来,然后赶车回去接您了。”
赵敏腼腆一笑,说道:“这位公子适才在路上经过,看到我的车坏了,就下马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那里没什么人烟,我自己在那里等江伯回来,心里有点儿害怕,就请这位公子送我回来了。”
贾珂扶赵敏从马上下来。赵敏羞涩一笑,问道:“兄台,你若是没有急事,就赏脸在我家吃一顿便饭再走。”
贾珂翻身上了马背,微微一笑,说道:“郝兄盛情相邀,我本不该拒绝,不过我有急事要做,不方便留下吃饭,等下次见面,我再与郝兄痛饮三百杯。”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假如我是你,我现在就跑!”随即马缰一提,纵马离开红山镇。
赵敏一怔,没料到贾珂临走之前,居然会劝她立刻离开。她运思极快,心中“留在红山镇,以免暴露身份”和“听贾珂的话,立刻离开红山镇”两件事交战。虽不知贾珂何出此言,但她此刻离开,牺牲一个经营了一年多的据点,此刻不走,自己也许会遇上危险,孰轻孰重,她心里自然有数,当即下令:“各人退出红山镇!”
然后赵敏走进院里,手下将坐骑牵出马厩。她飞身跃上一匹马,疾驰而去,两名手下跟在后面,纵马而去,另外两名手下,一个打开酒坛,四处泼洒,一个点着火折子,扔进屋里,火焰登时升起,转眼之间,便已吞没了半所宅子。
赵敏一口气奔到了临镇,她在马上换了一身装束,在临镇的酒肆,找了个桌子坐下,叫店小二送上一桌酒菜之时,已是一身淡绿女装。
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个青年走进酒肆,坐在她面前。他二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和赵敏说说笑笑,便似交情很好的朋友。
一个青年连着喝了几杯酒,然后将酒杯放下,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刚刚有两伙人追去了红山镇。”
原来这两个青年,就是适才烧了那所宅子的赵敏的两个手下。他们一把火点着宅子,然后各自躲在树上,等了一会儿,就见两伙人纵马疾驰,闯进镇子,直奔这所宅子。这两伙人见到宅子火光闪动,黑烟滚滚,无不扼腕叹息。还有一个胖子大怒之下,抽出长剑,伸剑在一个矮子骑的马的臀上一刺,那马长声嘶鸣,蹿了出去,那矮子的同伙纷纷拿出武器,要和胖子这伙人干上一架。
他们这样一说,赵敏大感诧异,说道:“这两伙人都是冲着贾珂来的?他们不知道,贾珂是朝廷命官吗?怎敢对贾珂这般步步紧逼?”
另一个青年笑道:“我们原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幸好我俩今天运气不坏——”
第一个青年道:“咱俩的运气何止不坏?吉星高照才是!”
另一个青年笑道:“是了,咱们是吉星高照,他们却是霉运当头!那胖子的一剑,引得他们两伙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没说几句话,他们就打了起来。这个说:‘你不是想要屠龙刀吗?先看看我的三鬼刀!’”
赵敏大吃一惊,道:“屠龙刀?”随即转念,想起贾珂背上负的那只木盒,心想:“难道那只木盒里,装的就是屠龙刀?”心中登时说不出的懊悔,脸上也微现懊悔之色,问道:“嗯,难道贾珂拿到屠龙刀了?”
那两个青年一起笑道:“小姐果然料事如神!我俩听他们说,屠龙宝刀本来在王云梦手中,今天贾珂带人去了王云梦家里,把屠龙宝刀拿走了。本来除了贾珂以外,再没人知道这件事,但是有人写了一封信,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还说只要拿到王云梦的颈上人头,就可以找贾珂换来屠龙宝刀。所以这些人才跟疯了似的,从洛阳一路追了过来,有人想杀贾珂,有人想杀王云梦,总之要把屠龙宝刀拿到手。”
赵敏心想:“难怪贾珂劝我逃跑,他早料到有人跟在后面了。我看那封信十有八|九也是贾珂自己写的,就是为了找到王怜花。嘿,如今他已知道王怜花的下落,若是想要王云梦的颈上人,他自己割去就是,哪用得着用屠龙刀收买别人?他又不会使刀,屠龙刀沉甸甸的,他要来干吗?我就大发慈悲,帮他解决这个麻烦!”当即放下筷子,嫣然一笑,说道:“咱们追贾珂那小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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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梦知道西方魔教派出很多探子,在中原打探消息,柴玉关在西方魔教地位超然,自然可以命这些探子帮他做事。王云梦想用白飞飞对付柴玉关,自然不希望白飞飞还没有见到柴玉关,柴玉关就发现白飞飞和她颇有干系,是以一路上分作三路,一路是色使和白飞飞,一路是她、王怜花还有她的几个要带进西域的手下,还有一路则是中了她的“迷魂慑心摧梦大法”,变成活死人的沈浪,后来找过去的李莫愁,和她的几个手下。
先前色使中了她和白飞飞的算计,夜闯那西域商人的家中,被柔弱可怜的白飞飞一招制住,隔日白飞飞将色使等人送到王云梦的宅子,她和白飞飞一番审问,色使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王云梦见色使承认身份,就给她下了自己的独门毒药,色使为了活命,只得与王云梦、白飞飞合作,带着白飞飞回到柴玉关身边,将白飞飞献给柴玉关。
王云梦假扮为西域酒商,身材中等,一脸大胡子,王怜花是她烧坏了脑袋的儿子,那身材高大,力气惊人的巨人阿金是他们的仆人,一个在西域走过很多趟的胡人素和安是他们的车夫。还有两个容貌美丽的姑娘,一个叫兰儿,一个叫菡儿,是王云梦给柴玉关准备的西施,此刻都扮成容貌普通的丫鬟,一个是王云梦这个西域酒商的小妾,一个王怜花这个智障儿子的小妾。
这日行至萤柳镇,天已将黑,镇上只有一家客店,已住满了客人。
王云梦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样破败的一个小镇,竟然会有这么多客人。她现在是商人身份,也不好和人动武,只得向镇上的百姓打听,这附近哪里有可以过夜的地方。
那百姓道:“这位大胡子,你们的运气实在不好。本来我们镇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可是这几天,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前天来了好些个外地人,昨天来了好些个外地人,今天又来了好些个外地人。你们要想找个睡觉的地方,只能去那里了。”伸手指向远处一座破庙,继续道:“这座庙虽然破了,但只要天不下雨,睡觉是没啥影响的。”
兰儿知道王云梦素来任性妄为,生恐王云梦听了这话,心中有气,就去客店里大开杀戒,逼得客人们把最好的房间让给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王云梦一眼,眼光中满是担心。不料王云梦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说道:“破庙总比在外面好,老兄,多谢你了!”然后坐回车里,对素和安道:“咱们去破庙。”
到得破庙,王云梦当先从车中出来,走进破庙,兰儿跟在她身后,怀中抱着今晚的铺盖,然后菡儿扶着王怜花走了出来。王云梦和王怜花站在一边,兰儿、菡儿和阿金点亮烛台,放在地上,清扫破庙,收拾枯枝,点着篝火,铺好铺盖。
素和安停好马车,走进破庙,说道:“老爷,我去店里买点饭菜。”
王云梦点了点头,说道:“去。我今晚想喝甜汤。”
素和安应了一声,转身走出破庙。
王云梦见铺盖铺好了,便脱下外衫,坐在上面。
菡儿走到王怜花面前,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他的铺盖前面,然后看着他无神的双眼,说道:“坐下。”
她这样一说,王怜花登时屈膝坐在地上,动作十分僵硬。
王云梦望着王怜花僵硬的脸庞,心想:“算算时间,染香应该早到杭州了,不知她和贾珂说的怎么样了?贾珂一定已经相信,那孩子就是花儿背着他生下的孩子了。花儿不仅在外面有了女人,还和那女人生了一个儿子,贾珂一定忍不下这件事来,一定会和花儿决裂。这样一来,花儿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心中大感愉快,于是坐到王怜花身边,伸出手,正待温柔慈爱地摸一摸王怜花的脸颊,突然间看到王怜花衣服上的脏污,头发上的污垢,鼻端也是阵阵香料掩盖不住的酸臭,她脸上登时变色,猛地站起身来,坐回自己的铺盖上面,望着庙外的风景,心想:“今天天气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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