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侍卫从怀中取出一道密旨, 递给贾珂。贾珂接过密旨,拆开密旨封套,见密旨中吩咐自己务须活捉柴玉关, 将他带回京城, 交由皇上发落, 不由又吃了一惊,心道:“皇上干吗要我生擒柴玉关?”取出五十两银子, 送了成侍卫。
成侍卫走后,贾珂看向余知府, 笑道:“余大人, 刚刚成侍卫宣读圣旨之时,你也在场, 皇上的话, 想来你已听得清清楚楚。这件案子非同小可,半分耽误不得, 兄弟在洛阳人生地不熟,想要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只怕很不容易,还请你多多帮忙。”
余知府忙道:“大人放心, 卑职自当竭尽全力, 协助大人查办此案。不过卑职对案情半点也不了解, 这一时半会儿, 实在没有丝毫头绪, 不知大人打算从哪里入手?”
贾珂叹道:“这件事说来也是可笑。作案的人,是我的岳母,受害的人,是我的恋人。本来这只是我的家事, 谁知几天以前,我发现这件事中,似乎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这才惊动了皇上。”从怀中拿出两张纸笺,递给余知府。
余知府接过看时,只见第一张纸笺上写了四个地名,两家妓院,两处民宅,第二张纸笺上写了七八十个人名,一大半都是可情,香云,小小这样只有名却没有姓的欢场女子的名字。
贾珂道:“这两家妓院,两处宅院,都是我岳母名下的产业,这八十三个人名,都是我岳母的手下。”
自从王怜花就是王森记的少东家王惜石这件事传开以后,王云梦就关了很多产业,只留下王森记的棺材铺,还有这两家和王森记无关的妓院继续开门迎客。余知府本以为洛阳没剩下多少王云梦的势力了,没想到这两家妓院也是王云梦的产业,自不免吃了一惊。
只听贾珂说道:“余大人,我需要人手,同时将这四处地方团团围住,不得让任何人进出,还得制住所有在这两家妓院和这两处宅院里面的人,不得给他们任何商量证词,销毁罪证的机会。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你手下的人够不够?若是够了,咱们现在就做这件事,也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余知府脸上一副恭敬神色,心想:“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岳母啊!这世上哪里有女婿去抄丈母娘的家的?哦,对了,这个丈母娘刚把儿子绑架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罢了,罢了,反正这不关我的事,他吩咐什么,我照做就是。到时他和他丈母娘再闹出什么事端来,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说道:“大人放心,不过四个地方,咱们的人手足够了。卑职这就去叫人。”
贾珂点点头,笑道:“有劳余大人了。”
余知府心想寻芳阁和青蔓院都是妓院,这两处地方楼阁纡连,鱼龙混杂,去的人少了,容易发生疏漏,又想寻芳阁是洛阳城最大的妓院,相形之下,青蔓院要小了许多,因此点了一百七十名官兵去寻芳阁,一百二十名官兵去青蔓院。至于那一处东城的民宅,和那一处西城的庄园,则分别派了五十名官兵和一百一十名官兵。
众官兵出发之前,余知府叫来每队官兵的队长,交代道:“今天要你们围住这四处地方,找这四处地方的人问话的人,是闽浙节度使贾大人,但是这四处地方的主人,正是贾大人的丈母娘。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这几名官兵队长面面相觑,均觉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待余大人离开后,其中一人满脸纳闷,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另一人奇道:“这不是女婿——不对,贾大人娶的是男人,反正就是那意思——和丈母娘吗?这和夫妻有什么关系?”
另一人道:“笨!你老娘和你媳妇吵架了,你向着谁?”
前一人有点激动,说道:“她敢?看我不休了她!”
后一人咳嗽一声,说道:“你因为你媳妇和你老娘吵架,就要休了她,可见你是向着你老娘的。贾大人要咱们抄了他男人的老娘的家,可不是要狠狠得罪他男人么!
我看贾大人和王惜石——不,是王怜花十有八|九已经闹翻了,但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说不定没过几天,他俩又和好了。到时王怜花和贾大人翻起旧账,说到今天的事情,自不免会迁怒于人。我看大人提醒咱们这件事,就是要咱们对王怜花家里的人客气一点儿,千万别得罪了人家。”
这些小小的官兵,只是想要混口饭吃,怎敢去得罪贾珂这个当朝第一大红人?人人都对这名队长的话深以为然,各自回到小队,将这件事和麾下的那些官兵说了。
四名官兵队长,带着一百六十六名官兵,来到寻芳阁。
这时正是中午时分,寻芳阁还不到开门迎客的时候,只见两扇巨大的朱漆门紧紧闭着,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顶匾额上写着“寻芳阁”四个金漆大字。
众官兵将寻芳阁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名官兵队长,走到大门前面,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大门打开,走出一个中年美妇,约莫四十六七岁年纪。只见她穿了一身水红的薄衫,半掩半开,露着葱黄抹胸,和一痕雪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闪闪发光,一对宝石坠子在耳边叮叮当当,好似在打秋千,嘴角边微露笑容,看上去十分和气,正是寻芳阁的老鸨。
那老鸨早在那名官兵队长过来敲门之前,就在楼上瞧见这数百名官兵从远处赶来,将妓院团团围住。
她经营妓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大的架势,心想:“乖乖不得了,怎么夫人刚走,咱们这儿就出乱子了!要是他们前几天过来,那时夫人还没有走,我还可以去请示夫人,要不要拿姑爷的名头吓一吓他们。现在夫人已经走了,我也找不到一个能够拍板的人,这可如何是好?罢了,我先过去问问,他们究竟为什么事情来的再说。”
于是快步来到门前,向几名官兵队长笑道:“今天是什么风,竟把各位官爷吹过来了?”
一个官兵队长说道:“不是风,是有正事!大人要找你们问话,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得罪了!”
他这话一说完,便有官兵走上前来,抓住老鸨的双手手腕,背在她的身后,然后押着她走进寻芳阁。众队长张商议过后,留下五十名官兵围住寻芳阁,余下一百多名官兵则飞奔进了寻芳阁,将寻芳阁中的白云牧女和彪形大汉一网打尽,然后把他们送去寻芳阁最大的厅中。
这些白云牧女和彪形大汉都身怀武功,要是动起手来,这些官兵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对官兵动手,形同造反,就算他们逃了出去,寻芳阁一定完了,王云梦知道这件事以后,也一定会勃然大怒,到时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碍于这些官兵在场,不好用言语商量,只得互相使个眼色,以示大家千万不要着急动手,先看一看这些狗官兵,究竟为何抓捕他们,再决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那老鸨见官兵将寻芳阁中所有人都抓了过来,心下惊疑不定:“莫非他们发现我们的老板究竟是谁了?”但随即转念,又想:“不会,不会。倘若他们是一伙江湖人士,听说寻芳阁是谁开的,就过来找我们麻烦,那倒不是没可能。
但他们是朝廷的人,天下间谁不知道闽浙节度使贾大人是我们姑爷。我们姑爷可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小小年纪,就做了从一品大员,手里还有闽浙两地的兵权,他们怎么敢去薅老虎屁股上的毛?他们这么做,一定另有原因。”
她沉吟半晌,忽地想起一事,暗道:“莫非他们知道前几天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的,豪掷十万的西域商人被杀一案,和夫人有关,于是过来查办这件案子?”想到这里,斜眼向站在一旁看守他们的几个官兵瞥了几眼,暗道:“不会!不过几个死人,他们怎会如此兴师动众?我看我还是设法问问他们。”当下满脸笑容地看向一个官兵,说道:“官爷——”
那官兵道:“大人要我们把你们带到这里,只是为了方便看管你们,省得你们商量供词,销毁罪证。在大人过来以前,你们若非要紧之事,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
那老鸨心道:“这么不好说话?唉,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既不让我找他们问个明白,也不让我出去找别人打听,非叫我做个丈二和尚么!”她本来见他们来势汹汹,就觉惴惴不安,这时愈发惊慌。
幸好手中还有贾珂这一张底牌,若是逼不得已,也只能打出这张底牌。只是这张底牌一旦打出,那么天下人都会知道,寻芳阁原来是王云梦的产业了。王云梦在江湖上树敌无数,这些江湖人士,可不跟他们讲法律,他们以后的日子定会不得安宁,说不定寻芳阁很快就会做不下去,因此这张底牌,自然是能不打出去,就不打出去得好。
老鸨正愁肠百结,忽见一个官兵走了过来,在大厅中扫视一眼,问道:“谁是这里管事的人?”
老鸨心道:“他说的大人,一定是余知府,这不会有错。余知府自己没多大本事,但有好几个亲戚在朝中做官,他消息灵通得很。他的手下这般不好说话,想来是他吩咐他们这样做的。奇怪,太奇怪了,近来我们究竟犯下什么事了?”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官爷,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