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耳中嗡的一声响, 明明手边就是雨伞,却也忘记拿了,直接跳下车来, 抢到王怜花面前, 颤声问道:“你在做什么?”大雨中他脸色煞白, 一点血色也没有。
王怜花身上的湿衣服还没脱下来, 自他看见贾珂以后, 就这样一手拽着衣袖, 一手拽着衣领,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时贾珂走到他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 王怜花先觉心虚, 随即宁定,心想:“我又不是在做坏事,干吗要心虚!”
于是衣服也不脱了,站起身来,轻轻一跃, 跳到贾珂怀中, 双手搂住贾珂的头颈,双腿攀住贾珂的腰, 笑道:“你说我在做什么?谁会在淋着雨做坏事啊?”一面说话,一面在贾珂身上蹭了蹭,然后咬住他的耳朵,轻声道:“我若是起了歹心,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句话倒是很有说服力,但贾珂兀自不放心, 又亲手摸了摸。王怜花眯着眼睛,泰然自若地任贾珂为所欲为。
不过几下,王怜花便激动起来,当下格的一笑,说道:“怎么样?现在你总该相信了?”
贾珂这才放下心来,收回了手,抱住王怜花,问道:“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她又是谁?”
王怜花当着年侍卫的面,也不好详细告诉贾珂,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说道:“谁知道她是谁。先前我在城外散步,途中遇雨,就去附近一个小酒店避雨,曾在那酒店见过她一面。后来我算算时间,只觉你应该回城了,就离开酒店,冒雨回城,正巧在路上瞧见了她的马的尸体。
我顺着马头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就找到她了。我过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副模样,若是我放着她不管,谁知道她会落入什么人手里,能保住性命,就已是走运。我于心不忍,这才跳到车上,脱下外衫,打算给她披在身上,然后带她回城。
哪想我这一片热心,竟然被你误会成了一片色心!果然是仁者见仁,淫者见淫!哼!”说着咬了贾珂一口。
贾珂格格一笑,说道:“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赔罪!”
王怜花又去咬他,问道:“当真?你打算怎么赔我?”
王怜花身上衣服里里外外都湿透了,贾珂十分心疼,可不想和他在雨中多待。当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只觉他的脸颊冷冰冰的,全是雨水,柔声道:“你想要我怎么赔你,我就怎么赔你,咱们回去再说。 ”
王怜花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贾珂将王怜花抱到车上,然后拿起车里的薄毯,跃下马车。
哪想他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觉一只手自身后抓住他的肩膀,跟着便听到王怜花的声音道:“你做什么去?”
贾珂“咦”了一声,说道:“你刚刚不还说,你要带她回城吗?”
王怜花理直气壮地道:“是我要带她回去,可不是我要你带她回去!你要是敢偷看她,今天晚上就别想抱我了!”
王怜花一面说话,一面跃下车子,夺过贾珂手中的薄毯,然后越过贾珂,走到那年轻夫人面前。
他先将薄毯盖在那年轻夫人身上,然后抱起那年轻夫人,将她放入车中,再掀开车帷,伸出手,抓住贾珂的手腕,轻轻用力,便将贾珂提了进来。
贾珂在车中坐定,那年侍卫向他请示了一句,鞭子一挥,驱马便向苏州城行去。
王怜花虽有一肚子话要跟贾珂说,但是年侍卫就在前面赶车,他这一肚子的话,可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只得和贾珂说起闲话来。
他适才喝了不少酒,这时酒劲上头,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含糊,便靠在贾珂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贾珂正在用手帕擦拭王怜花身上的雨水,这时见王怜花安静下来,便向王怜花望了一眼。
昏暗的天光通过窗帘映射进来,朦朦胧胧地看到王怜花的脸蛋儿,但见他双目紧闭,神情恬淡,肌肤白得和透明一般,隐隐透出一层晕红,当因酒劲上头之故,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似是有一句话就在嘴边,正待说出来,人却已经睡着了。
贾珂见王怜花睡着了,自然不好再给他擦水,以免吵醒了他,索性扔掉手帕,空出的手,也去搂住王怜花。
他身边正躺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但是他看也不看那位佳人一眼,低下头去,望着王怜花的睡颜出神。
这一路上道路泥泞不堪,过了一顿饭时分,才终于回到苏州城。
进城时雨势稍缓,雨滴刷刷地打在车顶上,只见街道巷里的男女,或手撑雨伞,或身穿蓑衣。一户人家的门口挂着两盏青色灯笼,“扑通”一声响,一只青色灯笼掉了下来,落进水中,很快便随着雨水流远了。
贾珂让年侍卫将车子停在一家大客店锦华居门前,这家锦华居与仙客居隔着两条街,来去都十分方便。
这锦华居的店小二在大堂中瞧见他们的车子,忙撑伞来到车前,笑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王怜花听到声音,从梦中惊醒,双目兀自紧闭,在贾珂的胸口蹭了几下,又睡了过去。
贾珂回了一句:“要两间相邻的上房,定要最好的。”然后对年侍卫道:“年兄弟,劳你的驾,把车里这位夫人抱下去。”年侍卫自然应下。
贾珂正待离开,忽地想起一事,却是这位夫人不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但若她是苏州人氏,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给熟人瞧见了,怕是会生出不少流言蜚语来。当下从王怜花怀中拿出手帕,蒙在这位年轻夫人的脸上,然后抱着王怜花跃下车来。
那店小二见贾珂二人下车,连忙迎了上来,瞧见贾珂的容貌,不由一惊,随即伞面向他二人偏去,以免他二人淋湿了身子,然后护送他二人向大堂走去。待贾珂二人走进大堂,那店小二又撑着雨伞,去接年侍卫和他怀中那位年轻夫人。
年侍卫将那年轻夫人放在床上,便即离开客房,向贾珂辞行。他为人甚是知情识趣,见贾珂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湿透了,便道:“贾大人,您二位的行李是在仙客居吗?是的话,小人现在就去仙客居,把行李给您拿过来。”
贾珂正在琢磨自己是请店小二去成衣店买几身衣服,还是请年侍卫去仙客居帮自己拿来行李,这时见年侍卫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禁对他高看一眼,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年侍卫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便是没有这件事,小人也得去仙客居,向越王殿下回话,让殿下知道您已经平安回城了。”又和贾珂寒暄几句,便即离开锦华居。
贾珂叫来店小二,让他给这两间客房,各送几桶热水,又给店小二一锭银子,请他去成衣店买一身上好的女子衣衫。
那店小二早得了掌柜的吩咐,知道贾珂是谁,自是对他格外小心伺候,当即高高兴兴地收下银子,转身去了。
王怜花被那店小二吵醒以后,再没有睡着,只是地上都是水,他懒得下来走路,便一直窝在贾珂的怀里。
进到客房,贾珂把王怜花放在美人榻上,便去找店小二说话。王怜花睁开眼睛,右腿屈膝立着,左腿搭在这条腿的膝盖上,脚尖在半空中晃了几下,望着空空如也的客房,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时贾珂回到客房,王怜花眼睛一亮,向贾珂一笑,说道:“还不过来?”
贾珂哈哈一笑,坐到王怜花身边,搂住王怜花的头颈,在他的嘴唇上深深一吻,手也自然而然地伸进他的衣服里面。
过得片刻,贾珂将王怜花抱在怀里,笑道:“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王怜花笑道:“先前在街上买的。怎么样,本公子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格外的英俊潇洒?”
王怜花本已打定主意,等贾珂顺着他的话,称赞起他的英俊潇洒以后,他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问一句:“和西门吹雪相比呢?我和他是不是有云泥之别?”
王怜花心目中的云,指的当然是他自己,而泥指的则是西门吹雪。
但是他却忘了,他换上这身衣服以后,贾珂只见过他里里外外全身湿透的模样,可没见过他里里外外全身干爽的模样,即使是现在,他这身衣服也没有晾干,布料皱巴巴、紧绷绷地贴在他的身上,和潇洒二字,实在没有半点关系。
贾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曲指轻轻地弹了两下,说道:“你穿上这身衣服以后,英不英俊,潇不潇洒,我不知道,毫发毕现,倒是真的。你看这条小猪尾巴,我隔着衣服,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王怜花受此撩拨,哪还忍耐得了?当下搂住贾珂的脖颈,笑嘻嘻地道:“你能隔着衣服,将它看得一清二楚,算什么本事?你若是能隔着衣服,将那个也看得一清二楚,那才是你的本事呢!”
贾珂故作不解,问道:“那个?那个是哪个?”
王怜花见贾珂装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但是王怜花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当下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就是你每天晚上,最喜欢去的地方!”
贾珂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那个!”
王怜花笑道:“没错,就是那个!”说着翻了个身,趴在美人榻上,手臂叠在美人榻的床头上,然后侧头看向贾珂,目光一转,咬住嘴唇,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样?你看清楚了吗?”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当然看清楚了!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道:“真的假的?我可不信!你若想要我信,就去那地方,给我看看。”
贾珂面露迟疑之色,说道:“现在去吗?不合适!”
王怜花笑道:“我偏要你现在去。你若不现在去,我就不信你的话了!”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非要我现在去,那我也只好遵命了!”
王怜花将脸埋在手臂上,等着贾珂伸手过来,脸上有些发热。
便在此时,忽觉一阵微风拂过,不等他抬起头来,便即听到贾珂笑道:“我现在就在那里了。王公子,你现在总该心服口服了!”
王怜花听到贾珂的声音和自己相距甚远,不由一怔,随即坐起身来,循声看去,就见贾珂坐在床沿,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王怜花见贾珂装傻充愣,不由大怒,当即一跃而起,扑到贾珂怀里,气忿忿地道:“贾珂,你每天晚上,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床吗?”
贾珂伸臂将他抱在怀里,笑嘻嘻地道:“难道王公子每天晚上,最喜欢去的地方,不是床吗?”
王怜花气哼哼地道:“呸!老子最喜欢去你嘴里!”
贾珂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方亲了亲王怜花的脸颊,说道:“今天这场雨下得这么大,咱们大概得在这家店里待一整天,你想要玩,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一时。咱们先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吃顿午饭,再慢慢来玩。怜花,你先去隔壁,给那位夫人号一下脉。看看她究竟是中了毒,还是生了病,怎会一直都没有醒过。”
王怜花悻悻然道:“我和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现在倒放心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会是孤男寡女呢?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了!”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鬼放心不下!好,好,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就给她诊断去。不过——”
王怜花话锋一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贾珂,问道:“咱俩现在这副模样,怎么出门啊? ”
贾珂一把将王怜花抱了起来,扛在肩头,笑道:“现在你趴在我身上,别人看不见你,也看不见我,这样不就可以出门了?”
王怜花咯咯笑道:“别人请大夫看病,就算不备轿子,也得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开路。你倒好,请本神医看病,不仅不备轿子,也不在前面开路,而是把本神医当成扁担,扛在肩头!这哪是请大夫看病,这明明是土匪强抢民男作自己的压寨相公!”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王公子怎么对土匪强抢民男作自己的压寨相公这件事这样熟悉?莫非王公子从前也做过这种事情?”说着扬起手,在王怜花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声音清脆之极,然后正气凛然地道:“你这小鬼,还不向本官从实招来,你从前到底强抢过多少民男当你的压寨相公?如有半句谎话,本官就要打你屁股!”
王怜花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愤愤地道:“你这狗官,怎能血口喷人?本公子从来不抢压寨相公!”说完这话,就被贾珂打了一下屁股。
王怜花“啊哟”一声,说道:“本公子又没有说谎话,你这狗官,难道要屈打成招吗?”说完这话,又被贾珂打了两下屁股。
贾珂正气凛然地道:“你可知道,本官这次为什么打你屁股两下吗?”
王怜花“哼”的一声,说道:“因为你仗势欺人,滥打无辜!”说完这话,又被贾珂打了三下屁股。
王怜花苦着一张脸,惨兮兮地道:“敢问狗官,你上次为什么要打我两下屁股?这次又为什么要打我三下屁股?”
贾珂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道:“其实本官也不想打你屁股这么多下!”
王怜花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鄙夷。
贾珂先是一笑,随即又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说道:“谁叫你这小鬼总是蔑视公堂,意欲欺骗本官呢?你第一次欺骗本官,本官就打你一下,第二次欺骗本官,本官就打你两下……以此类推,接下来你要是再欺骗本官,本官可就要打你屁股四下了!”
王怜花连连“呸”了几声,说道:“究竟是谁在蔑视公堂,意欲欺骗别人?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第一句话是在骗你?”
贾珂笑道:“哦?你说:‘本公子从来不抢压寨相公’,这句话难道不是在骗本官吗?”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当然不是在骗你!本公子向来只抢压寨娘子,从不抢压寨相公!你若不信,就把贾小珂,贾珂珂,江小珂,江珂珂通通传召过来,问问他们,是不是被我抢回来的压寨娘子!”
他说完这话,不等贾珂回答,就咳嗽一声,装出贾珂的声音,先道:“堂下何人?”
又道:“草民贾小珂,拜见大人。”
跟着道:“原来你就是贾小珂。本官问你,你可是王公子抢来的压寨娘子?”
然后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说道:“回大人的话,草民确实是王公子抢来的压寨娘子。”
接着“嗯”了一声,说道:“贾小珂,你可认识贾珂珂,江小珂和江珂珂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