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气得差点从贾珂怀里跳出去,哼哼道:“老子又不是小孩子了, 干吗还要抄书?”
贾珂也气哼哼地道:“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 干吗用这种手段来吓唬我?今天这事是假的, 我只是被你吓了一跳,这倒没什么,但是哪天要是真有死人诈尸,或者有人假装死人,想要来害咱们,我只当这是你在恶作剧, 不把他们当回事, 那怎么办?到头来我贾珂一世英名, 竟然毁在这种人手上,阎王爷都要替我大喊冤枉了! ”
王怜花“呸”了一声,伸手搂住贾珂的脖颈,道:“旁人说说这话也就罢了, 但是你说这话,不觉得心虚吗?你向来小心惯了,连和别人喝酒,每次你喝上几杯, 就放下不喝了。”
贾珂纠正道:“哪有, 明明是几十杯。”
王怜花不理他,自顾自地道:“好不容易答应陪别人不醉不归,你也宁可用‘六脉神剑’作弊,第二天四根手指一起抽筋, 也不愿意多喝几杯,就怕自己喝醉了,有人过来生事。”
贾珂知道他说的是他画这幅《醉游香雪海》时自己喝酒作弊这件事。那天王怜花酒意上头,连夜画完了画,作完了诗,便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他醒过来后,向贾珂嚷嚷着头痛,贾珂忙端来事先准备好的醒酒汤喂他喝。
王怜花喝完醒酒汤后,又生气贾珂的酒量既然这么好,干吗平日里只喝那么点酒。贾珂便把自己用“六脉神剑”作弊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告诉了王怜花。王怜花听完以后,气得脸都白了,差点把他的手指咬掉,最后他陪王怜花练了好久的“武功”,王怜花得了快乐,这才勉勉强强地原谅了他。
贾珂想到自己作弊骗王怜花,心里也觉得不该,不由脸上一红。只听王怜花继续道:“哼,我还不了解你么,无论我布置多少个这种死人复活的把戏,下次你看见死人活过来了,也只会把它当成敲骨吸髓的僵尸来严阵以待。”
说到这里,他心念一转,愈发理直气壮地道:“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对你的一番好意。我是怕哪天你真的遇见死人复活了,会吓得手足无措,呆立当场,
到时僵尸一把抓住你的肩膀,将你拽到面前,然后在你的脑壳上狠狠地咬一口,所以我才安排赵小栋诈死,好让你亲身体验一番死人诈尸的经历。
这样一来,倘若哪天当真有僵尸扑向了你,你想起今天的事,就不会自乱阵脚了。我这样为你着想,你不来谢我,那也罢了,居然还要惩戒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说完这话,还唉声叹气,抚摸自己不存在的胡须,一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你这个龟孙子怎么不明白老子的苦心”的模样。
贾珂不置可否地笑道:“怜花,你当真要说这是你的好意吗?”
王怜花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道:“干吗不说?”
贾珂低下头,凝视着他双眼,微笑道:“你要知道,不仅你能有这样的好意,我也能有这样的好意。”言下之意是说:你别忘了,不仅你能吓唬我,我也能吓唬你。
贾珂这言下之意,王怜花当然听得明明白白。自从贾珂开始给王怜花讲鬼故事以后,王怜花就知道要论扮鬼吓人,他绝不是贾珂的对手,倘若哪天他半夜醒来,想去起夜,伸手去叫贾珂,结果却摸到贞子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点灯一看,就见伽椰子那张惨白的脸正向他咯咯地笑,那可糟糕得很了。王怜花想到这里,心下便虚了,不由脸色微变,讪讪地笑了起来。
贾珂见王怜花这副模样,知道王怜花已经服软了,他本想再说几句调侃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心念一转,随即想到:“我这几句话说出来,怜花听完以后,多半会脸上挂不住,为了证明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又要跟我唱反调,那反倒不美。”当即不再多说,踢开椅子,将王怜花放到桌上。
王怜花只道贾珂真要罚他抄书,其实他对抄书倒没什么意见,毕竟他每天都要写上几百上千字,省得一天不练字,手就生疏了,他只是不满贾珂要惩罚他的手段居然是罚他抄书,仿佛贾珂是他的先生似的。好在他这人最擅长自我安慰,既然不得不写字,那他只当这一百遍抄写是他自己要写的,和贾珂半点关系也没有。这时见到贾珂把他放到桌上,自是大为奇怪,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要我抄《狼来了
》吗?干吗把椅子踢开,还把我放桌子上?”
贾珂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道:“既然是惩罚,当然不能让你用寻常的姿势来抄书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登时明白贾珂的意思,他向前一倾,伸臂搂住贾珂,将脸埋在贾珂怀里,闷声大笑起来,贾珂伸手回抱住他,轻轻亲吻他的头顶。隔了片刻,王怜花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如宝石般闪闪发亮,笑道:“不知贾大人要在下用什么姿势来抄书?”
贾珂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叹气道:“被人惩罚都能笑得这么开心,王公子,你可真是第一人了。”
王怜花笑嘻嘻地道:“反正我笑还是不笑,你都要惩罚我,那我干吗要哭丧着脸被你惩罚?”
贾珂哈哈一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没想到我的王公子竟然是一个哲人。我还以为王公子会说:我笑起来这么好看,我多笑笑,说不定你就心软了,不舍得对我动手了呢。”
王怜花噗嗤一笑,又见贾珂故作恍然大悟,继续道:“想想也是,王公子怎么会怕我惩罚你呢,王公子最怕的,分明就是我不卖力惩罚你啊。”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道:“你这话可说错了!我最怕的明明是你心——”他明明在说心,但是目光低垂,转了一圈,然后不怀好意地道,“软了啊。”
贾珂笑得弯了腰,很快直起身来,伸嘴在王怜花脸上亲了又亲,咬了又咬,然后解开两人的衣衫,扔到地上,又将王怜花翻过来,使他手肘撑着桌子,贾珂站在书桌前面,伸手抱住他。倘若现在王怜花不是在桌子上,而是在水里,那他现在这个姿势,就是一个荒腔走板的蛙泳动作。
这模样实在太过羞耻,贾珂虽然还没做什么,但是王怜花已经涨红了脸,他艰难地拿起毛笔,开始默写《狼来了》这个故事。
“北郭氏之童牧于山中,见农人于田中耕种,遂呼:‘狼来了!’农人听其求救……”
贾珂站在后面,欣赏着王怜花的背影。
他本就生得莹白如玉,这时转回身去,趴在桌上写字,便仿佛一座巍峨玉山,倾倒在桌上。
贾珂看了一会儿,觉得王怜花的头发实在碍事,便伸手将头发拨到一边,然后低下
头去,细细地亲吻起来。
这座玉山好滑,他每往上走两步,便会往下滑一步,但是山上的风景实在太美,连山风都香甜绵软,回味无穷。过了好半天,他终于爬上山顶,在王怜花的肩头轻轻地咬了一口,顺便瞥了一眼王怜花默写的故事,眉毛一挑,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道:“有一处写错了。”
王怜花看了一遍,不服气道:“哪里写错了?”
贾珂笑道:“应该是‘王小花牧于山中’才对。你要是不改过来,我可不把这些记在一百遍里面。”
王怜花听到这话,心下大怒,一口咬住笔杆,回过头来,用力一甩头,墨汁飞溅,尽数落在贾珂的脸上和胸口。
可是他的面孔这般英俊,即使上面落着数十滴墨汁,也没有半点损害他的英俊,反倒给他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王怜花目不转睛地盯着贾珂,过了片刻,向贾珂勾了勾手指。贾珂刚将脸凑近王怜花,王怜花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一口吻住他脸上的墨汁,用力吮吸一下,然后移开了嘴,“呸”了一声,苦着脸道:“这玩意好难吃!”
贾珂哈哈大笑,说道:“这又不是让你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吃?要不要漱漱口?”
贾珂本是在问王怜花,需不需要给他端杯水,但是王怜花眼珠一转,就凑过脸去,吻住贾珂。贾珂先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想是王怜花刚刚喝的玫瑰清露留下的香味,随即便尝到了一股极为复杂的焦味,就好像在用舌头去舔一块烧焦了的石头似的,好在这股味道很淡,很快就冲淡了。
过了半晌,王怜花松开贾珂,向他一笑,然后转过头去,将刚刚那张纸扔到一边,又拿出一张纸,提笔写道:
“王小花牧于山中,见农人于田中耕种——”写到这里,他感到身上一凉,忍不住咬住嘴唇,写道:“遂呼:‘江小珂来了!’农人——”
写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继续写道:‘知江小珂垂涎王小花已久,听其求救,忙携农具上山,以驱江小珂,不教王小花落入江小珂之口。已而农人至,寻江小珂弗得,王小花欣然自喜,以农人上当为乐。农人怒而下山。
……逾数日,江小珂奄至,鼓
嘴奋手,以向王小花。王小花仓猝以手搏之,且搏且却,呼:‘江小珂来了!江小珂来了!’以向农人求救。农人弗睬之,群羊窃念:‘王小花食我,江小珂食我,亦食王小花。王小花何德于吾?’遂以王小花献于江小珂,乞江小珂食王小花,勿食群羊。江小珂大悦,拥王小花入怀,烹羊与王小花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