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鹊眼神一暗,心知夏念慈是想到了其中蹊跷,她踌躇了一下,低声嘱咐:“去通知顾律。”
顾律。这个名字在陈鹊心尖绕了个转,又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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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聊容与依然静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陈鹊和夏念慈来了几道,想劝她吃饭,最后都无果而终。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变成有形状的固体,无法流动。连同时间与空间一并暂停了。没有风、也没有声。
聊容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凝视易厌雨,盯到眼睛发酸也不肯移开。
易厌雨睫毛颤了颤,像黑夜间一闪而逝的荧光难以捕捉。聊容与怀疑自己看错了,又瞪大了眼,发现她的睫毛果真如蝉翼一般在轻轻颤动。聊容与心跳加速,迅速用手背擦擦眼泪,凑近了些,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着她。
易厌雨睁眼了。她眼神有些迷茫,当看见聊容与时又忍不住勾起微笑,只是扯动了伤口,又被疼得一皱眉。
聊容与见她看见自己一笑就疼,眼泪瞬间迸出眼眶。易厌雨想说话,却一时间疼得说不出来,只是微笑着摇头,吃力地举起手给她擦眼泪。
聊容与牢牢抓住她的手,将脸埋在手心中,唇齿间发出小兽般细碎的呜咽声。
易厌雨只看得见她一耸一耸的肩头,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碎了。
“......别哭了。”易厌雨吃力说道,指腹温柔地擦拭泪痕。
聊容与用力点头,只是一看见易厌雨眼泪就收不回去,胸膛不住地猛烈起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聊容与眼睛红肿,带着明显的哭腔不停重复。
聊容与也不知道自己在道歉什么。她不知道是为了易厌雨因她受伤,还是为了自己止不住眼泪。
易厌雨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眼神似水一般缱绻。
“我爱你。”
聊容与呆愣在原地,眼泪更加猛烈地落了下来。
聊容与从不肯轻易将喜欢宣之于口,易厌雨却恰恰相反。起床后她会迷迷糊糊地抱住聊容与,索了吻之后黏黏腻腻地在聊容与耳边说一句“我好喜欢你喔”;逛街时聊容与发现她鞋带开了主动蹲下替她系鞋带时,她也会眼睛亮晶晶地说“我真喜欢聊老师”;哪怕聊容与只是简简单单地递给她一个汤勺,她都会晃着小酒窝说上一句“我怎么那么喜欢你”。
易厌雨说“喜欢”时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肆无忌惮地把心底所有的亲昵不余半分地抛出来,将身边环绕着的几寸空气都染成甜蜜的气息。
但易厌雨从来不说“我爱你”,正如聊容与一般。
“爱”这个字眼太轻,张张嘴气息就吐露出来了,连舌头都不用卷;但偏偏这个字又太重,一出口便能压得人满心沉甸甸的。二人心照不宣:话语的重量是随着重复的次数递减的。因此,越是重要的话越要少说,方能突显其珍贵。
所以,几个月来,聊容与都极少表达爱意,易厌雨也只提“喜欢”。
这是易厌雨第一次说这三个字,却让聊容与哭得不成人样。
聊容与紧紧握住易厌雨的手,不住地亲吻,一如最虔诚的信徒。
“聊容与。”
聊容与听见易厌雨唤她全名,迷茫地抬起头,泪眼迷蒙。
“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个条件?”
聊容与心思一动,想起半年前易厌雨生日时自己的确许诺过,便呆呆点头。
易厌雨神色平常,只是微笑着,眼底爱意宣泄而出。
“嫁给我好不好?”
聊容与一时之间又哭又笑,马上点头,又迅速摇头。
易厌雨神色困惑地看着她,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聊容与眼睛水汪汪的,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精致的鼻头也泛了红。
“作为条件,不答应。”
易厌雨盯着她。聊容与拉开椅子,单膝跪地,解下项链,抖落戒指,眼神认真地说:
“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易厌雨眼角湿润,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情绪一上来牵扯了伤口,又是一阵发痛。聊容与见状连忙起身给她擦眼泪,她却轻轻摇头,哽咽着答应了声——
“嗯。”
聊容与泪痕犹在,却带着笑意小心翼翼给易厌雨戴上了戒指。
“聊老师。”
“嗯?”
“你真是一点做攻的机会都不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