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鹊想辩解什么,却无力辩解。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她只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鹊听见顾律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便朝她走来。
“别哭了。”顾律抽出纸巾,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
陈鹊呆望她,泪水止不住地流,胸脯起伏的速度慢慢降下来。
顾律停了手上动作,回望眼前眼圈红红、鼻尖红红的人。她觉得心尖像是有一根针在一扎一扎。
“5!”
远处学生的倒计时声音惊醒了执手相望泪眼,竟无言以对的二人。
“4!”
陈鹊心思活泛,想起了之前每次跨年最后一秒,她们总会互诉爱意然后拥吻,只是不知这次会怎样。
“3!”
顾律眼神温柔,嘴角的笑也像冬日暖阳,温暖了陈鹊的心。
“小喜鹊。”
时隔多年,她又叫她小喜鹊。
“......恩?”
“2!”
“新年快乐。”
“1!”
“......新年快乐。”陈鹊扬起一个笑容,主动抱住了顾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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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那天晚上陈鹊稀里糊涂跟了顾律回家,一切也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之后的事,好像除了陈鹊失去了工作,其他的便与七年前无异。
聊容与也问候过陈鹊,最近情况如何。
陈鹊只顿了顿,笑着说:“一切都好。”
是啊,一切都好。聊容与对她一向大方,虽然没了工作,但她的存款还是十分可观的。不过,最令她在意的便是顾律了。
而顾律呢?
顾律好像变回了七年前体贴的顾律,沉默又温柔,只轻轻唤她“小喜鹊”。
顾律甚至邀请了她同居。
所以陈鹊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搬上了珍贵的家当,进了顾律的家。
一切都那么完美,一切都很好。
陈鹊本来是这样觉得的。
只是,某一天晚上,两人水到渠成上了床,顾律抱紧了她。
顾律压在陈鹊身上,动作轻柔,眼神温柔。
陈鹊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眸子里分明是快要溢出来的爱意。所以,她一时分不清顾律接下来说的那几句话是真是假。
“我们分手吧。”
怎么会呢?明明两个小时前,她还体贴地给自己夹菜。现在,在自己身上却说出这种话。
一定,一定是错觉吧。
陈鹊本来浑身滚烫,却一下子失了温度。她环了手臂,要去拉顾律脖颈,想要亲吻她。
顾律却避开脑袋,抽出手臂。她抽了床边的湿巾,细细擦拭着湿润黏腻的手指。
“我们分手吧。”
陈鹊听见顾律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陈鹊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接着变白——更白,惨白可怕;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的血液在身体表面紧紧收缩;连她的双手也失去了血色。
顾律背对她,并不看她一眼。
机械、冰冷的声音默默响起。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你复合?”
陈鹊不想听,却耐不住伤人的话语一股劲地往她耳朵里钻。她的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往下流。
“因为我要让你感受到我当初的感受。现在,你觉得好受吗?”
“被抛弃的滋味,好受吗?”顾律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陈鹊哭得喘不了气。
顾律沉默了许久,空荡荡的房间只回荡着陈鹊的呜咽声。
“你走吧。”顾律说。
“我,我都改了。”陈鹊哭得不成人样,她打着哭嗝,连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陈鹊的哭诉不忍卒听,顾律没有回应。
陈鹊又扑了上去,赤裸的胸.膛紧紧贴在她的后背。她默默诉说着她的悔意、诉说着她的爱意。
陈鹊讽刺地想起了毛姆笔下的一句话:一个人要是为情所困,就会对世界上的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就像被囚禁在小船上摇桨的奴隶,身不由己。
她抱着顾律就好像抱着救命稻草、抱着悬崖上伸出的半截树木、抱着风雨飘摇大海上的一支桨。
可顾律并不回头看她一眼,只是重复:“你走吧。”
陈鹊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空,又好像一股脑地堕了下去,堕进了无底深渊。
“好。”陈鹊低声应道,连哭泣的力气都抽离了。
陈鹊默默穿好衣服,只拿了手机便出了门。
这二十来天,顾律对她的好,她看得一清二楚。
顾律会带她去后山跨年,对她说“新年快乐”。却只字不提“我爱你”。
顾律会给她夹好菜。却不曾如从前,喂到她嘴边。
顾律会邀请她同居。却让她放弃自己最得意的事业。
顾律的不好,她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她不看,她不想看,她不敢看,她不愿意看。
海市蜃楼是美的,只要不戳破是假的,就是永恒。陈鹊是这么想的。
只是海市蜃楼消弭的那天来得太早。
陈鹊读王尔德,他说——
“生命对谁都是非常宝贵的。活着多舒服啊,坐在绿树荫里,望望驾着黄金战车的太阳,望望驾着珍珠战车的月亮。多香啊,闻着山楂树的鲜花、藏在河谷中的蓝铃花、山坡上摇曳的石南丛。
“但爱情比生命更美好。
“况且,一只鸟的心同一个人的心相比,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