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把陆星嘉赶出了我的房间,让他带着我的平板去修脚本,回过头来看到乱糟糟的行李气得背过气去。
最气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暴躁。
娱乐圈真是个圈,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反正我和蓝山稍微有点名气,在谈资源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不免提到对方的名字,但说大也能大出银河系,分手了之后俩人居然在各种酒会或者活动上连面都没碰上。
东京是TAKKI的主要业务区,她替TAKKI走出了世界级的知名度,算是半个小女儿。国内的照片事件之后,资源逐渐向东京倾斜。但她在这边的时候我往往在国内,她飞回国了我人在片场拍素材。这样的巧合不由得让观众老爷击掌叫好,可当事人之一的肖舟我本人只想愤愤不平击鼓喊冤。
我一直在和自己说人不要回头看了,但其实我清楚地知道有些事光是喊口号是无济于事的。如果我真的放下了蓝山,我完全可以去平淡地面对她的一切。
所以爱的反义词是恨吗,其实不是的。
爱的反义词是不在意。
我挺受不了自己这幅模样的,只要我还惦记着蓝山一天我就永远是以前那个肖舟,自卑又怯懦。我去阳台抽完了一包烟,再来看手机的时候发现秋历给我弹了好几条通话请求,我拨过去:“搞毛?”
“想你了,么么哒。”
我反手挂掉语音。
秋历锲而不舍。我连挂了三个,终于压住恶心:“求求你,别膈应我了。”
“今天心情不好?”
我听秋历的口吻就知道他今天没正事。我和他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有事说事无事发*,按照以往我会恶心回去,但今天秋历点儿背,撞枪口上了。
我去洗了把脸,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暴躁。稍微冷静了一些之后我和秋历大致表达了心路历程。秋历就很微妙地发出了几个语气词。
他这样看八卦的心态让我相当不舒服,我随口撂下一句:“你甭在那里感慨了,有什么法子让我别烦了么?”
“好啊,同行对蓝山的看法你听不听。”
我.操,说有就有,这家伙是小叮当吗?
这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秋历最近在开拓新的风格,拍的组图刚巧非常合阳晞的意,他俩已经背着我暗通款曲(?)了好几次,最近关系还不错。怪我太忙,错过了国内时尚圈的很多讯息,如今只能感慨时尚圈是真的小,来回就那么几个人翻来覆去地拍与被拍。
我当初和阳晞走得不近,一是因为我怕蓝山吃醋,二是因为我不愿走上老路,如依赖蓝山般依赖拍摄阳晞。况且我虽然没和阳晞摊牌,但她未必看不出我和蓝山的关系。秋历和她之间显然就没那么多忌讳,秋历有些问题问得坦然,阳晞大大方方答得坦然,只是苦了当听众的我。
秋历一开始问的是,蓝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在阳晞的视野里,蓝山是过于冷漠的。在我之前,蓝山其实很少与别人有过这样亲密的关系。蓝山擅长撒娇和她表现出来的理智是不冲突的,倒不如说蓝山演技很好,连撒娇都是具有分寸感的,既不会让人觉得造作而不适,也很能找准人的要害。
得,这点我深受其害,
其次,蓝山几乎不和同行交往。蓝山的朋友其实不多,至少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极少见她约朋友出门。她为数不多的圈中朋友,大多在做着幕后工作,蓝山对于模特们的态度仅止步于同事。
“关于蓝山的同事,这里有一件很微妙的事。”
“蓝山现在的经纪人是在筹备TAKKI面试时期才换的,之前的经纪人从她出道开始一直合作到当时,因为个人原因离职了。”
“对外是这么说,但是有消息是蓝山自己提出要更换的。她现在的经纪人手头的资源很好。当时公司的所有模特中,蓝山是公认的潜力股。强强合作,大家都开心,被换掉的经纪人就没消息了。”
我听到这话就很不服气,说这不是造谣吗,哪来的锤。
“你权当八卦和黑料听,不用走心。”秋历很快安慰我,但又立刻不经意地补了一刀,“如果是真的,那蓝山这眼力也太了得了,搞来了一个牛逼的经纪人,又搞来了一个牛逼的肖舟。”
我一时语塞。
我忽然想起来,原来当初《野火》和《春生》爆红之后的流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蓝山在别人眼里是这副模样,被怀疑利用一个无名之辈上位,下一局高风险高赢面的博弈,的确是那样的“蓝山”可以做出来的事。
而这是我眼里的“蓝山”可以做得出来的事吗?
我还在思考,然而秋历又问我,蓝山最近在做什么。我很诚实,说我不知道,我不敢去关心这些事了。于是秋历若有所思,说你自己去查一下蓝山的资源吧。
我说好,但还是先让我缓一下吧。
我在漆黑的房间里又拆了一包烟,默默抽完一根又一根,美其名曰思考人生。
我倒不至于立刻就信了秋历的话,况且这些话是从阳晞嘴里听来的,说得直白她俩是竞争对手,按理说我完全可以把阳晞的话当成放屁,事实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我这人过于倔强又执着,爱听的话会一味信到底,不爱听的话就权当过眼云烟再也不见。
我有时很庆幸我是这样执拗的性格,至少不会听风就是雨,以至于轻易认可了别人眼里的“蓝山”;但我也很惆怅于此,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无法自拔,她想赢我我就心甘情愿送上所有筹码。
于是我很忧愁:我看到的你和别人看到的你,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你。
这个问题贯穿了我的第一根烟与最后一根烟,我把空烟盒扔进垃圾桶,去浴室洗脸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我湿漉漉又憔悴的脸,忽然意识到常乐是对的,我这样真的很丑。
如果快乐与否真的能影响一个人的好看程度,那么它显然在我和我周围的人身上呈现了一种悖论:比如我再不愿意承认,我也的的确确因忙碌和分手的双重压力丑陋下去;比如我隐约希望蓝山会因为和我分手而感到难过,可她始终漂亮如初。
那是因为她不曾难过吗,我不愿意去相信这个结论,所以我只能说这是个悖论。想着想着我又笑了,觉得人真的很擅长欺骗自己,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个的时候我用手指在镜子上的雾气涂出自己的脸,然后忽然意识到我说的很对。
我能做什么呢?
我既不能大牌到忤逆公司的安排,撂担子说告辞886发布季活动我不去了;也不能厉害到彻底避开蓝山所在的场子。所以其实我还是很废物,唯一的区别是怂着会让我憋屈,强逼着我自己去面对还会有一种废狗翻身的快感。
想到这里我忽然很畅快了,但又忽然忧愁:我应该去找谁,问一家靠谱的医美诊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