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撇嘴,把我的真心话当玩笑。她替我擦走残余的泪痕,问我在外面工作累不累,我疲倦地点点头,往她肩膀上靠去。蓝山牵住我的手,往下坐了坐让我靠得舒服一点。我和她说在欧洲的见闻,说我见到了许多人,说我离她的梦想好近好近。
这个时候蓝山突然插嘴。
“我的梦想?”
“飞光。”
蓝山没说什么,她的右手牵着我,拇指轻轻抚摸着我食指根部那一小块突出的骨头,很久之后才说话。
“舟舟,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没有。”我实话实说,“不是人人都有梦想的。”
蓝山就不说话了。
其实我还是有梦想的——如果许愿真的可以成真的话,我希望时间永远停在刚刚那一刻,那个热烈的、所有爱和欲望从骨子里烧起来的我们拥吻的时刻。我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迎来了昙花一现中最美丽的刹那,但又像闭眼坐过山车一样,连快乐也是提心吊胆的。
蓝山沉默的时候我抬手去摸了摸她的下颔,我在想蓝山会不会其实是一朵云,因为云虽然看起来软绵绵的,实际上却坚硬无比。蓝山如果是云,也会拒人于千里之外,选择孤零零地在天上飘着,我沉入她的怀抱就像埋没在云层里,在冰凉的冷空气中窒息。
“没有梦想是错的吗?”
要说实话吗,我感觉没错,但如果蓝山感觉错了那我就马上改口。
蓝山就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说不是。然后轻轻吻了我的额角:
“我只是希望你为自己活。”
蓝山在这一瞬间给我的感觉是惆怅又孤独的,可是为什么呢?我不太能理解,况且我现在也没有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奉献给蓝山——我是想那么做的,可是蓝山似乎不太喜欢,我说过她连爱我都是游离而似是而非的,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蓝山到底想要什么。
蓝山似乎也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莫名其妙,于是笑一笑又捋一捋头发,转向我的时候刚要开口。我放在前座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气氛很尴尬。蓝山看着我,我看着蓝山,要用嘴交谈或亲吻的时候,横刺里插进来一个电灯泡。
你/妈的。
我不想理,但蓝山扑哧一声就笑了,朝前座努了努嘴:“接吧。”
我好颓废地从前座之间爬过去,按了接听键,听了一阵之后挂掉,转向蓝山:“我今天下午还要拍个宣传片。”
蓝山好懂事,乖巧点头:“嗯,那你送我去——”
我想起我在东京都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们坐在飘窗上的画面和现在奇妙地相似。
得,风水轮流转。
我回到驾驶座,蓝山懒得换座位了,窝在后座接电话。我有说过吗,蓝山其实不是很喜欢接电话,有事没事还是发简讯或者微信比较合她口味,所以她接电话一般都不会特别久,说完就撂,怪有脾气的。但这通电话打了格外久,蓝山开口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我压根听不出内容。
她和无名氏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我停车到她公司楼下,蓝山关上车门又在副驾的车窗旁俯下身来,说她晚上会晚点回来。我点点头,说要我去接你吗。蓝山摇摇头,我开玩笑说那你要是被坏人欺负,我怎么办呀。
蓝山就很微妙地扬了扬嘴角。
“不是坏人。”
蓝山说。
“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