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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嘉够野,似乎反问又似乎自嘲:我怕什么?

我没有骗陆星嘉。

他在我的镜头下沉默得平和,就像一幅画,水墨画,或者素描,一点色彩都不要。血肉和灵气要藏进画纸背面,被笔用力刻出深深深深又不为人知的痕迹。自闭的男孩虽然不是聋哑人却喜欢用手语对话,陆星嘉倒是什么都会,陪着男孩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我放弃了我惯用的静态镜头,以动态的方式记录下了全程。

陆星嘉和男孩用手语交流,坐在飘窗上沉默着聊天,手势轻飘翻飞,像一对大小白蝴蝶。我的镜头从这里起飞,路过他们躲猫猫的房间和纯白色窗帘,穿过错综复杂的空间和单调统一的黑白色彩,亦真亦假又空灵魔幻。

我原本打算采用全程默片的形式,但陆星嘉希望加进钢琴,最后我们折中意见,前三分之二无声处理,我后期补拍了一只真正的白蝴蝶,以它停留在陆星嘉的手背为起点,加入了他所演奏的钢琴。

那是陆星嘉为这个策划而作的歌,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调子。我不懂音乐,但我第一次看到成片时,陆星嘉的钢琴声一起,我全身开始冒鸡皮疙瘩,然后眼圈开始泛红。

但这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和以前不同,我甚至觉得以前哭得都太他妈矫情造作了,因为我那一瞬间忽然回忆起陆星嘉在构思这个创意时和我说的话。

他说,是不是世界上所有不同的声音,都不能被理解。

我点头说是吧,因为没有人生来的轨迹完全一致,所以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陆星嘉叹一口气,我以为他开始沮丧了,但他又说,其实凡事不在量力而行,更怕尽力而为吧。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但我描述不了,这太难了。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和陆星嘉的想法到底能不能被表达出来,而在我眼眶泛红的那一刻,我和我们的作品达成了灵犀的共通,灵魂像在濒临溺死的边缘又被一把拉上了岸。

我流泪以示敬畏,敬畏我们的作品,敬畏我们为所有沉默而无法被理解者所唱的高歌。

后续的操作继续交给陆星嘉的公司去打理。视频公布的第一天大概分为两种声音,一种是陆星嘉死忠粉往死里吹,第二波是路人表示这个还有点意思,虽然第一遍没怎么看懂但已经被触动惨了。

第二天等部分粉圈的长评和解析出来之后,陆星嘉亲自放了一些关于构思的料,再往后我们只管保持沉默,粉圈会深挖出我们想要表达的所有意思。

说实在这种想表达的东西被人完全理解到的感觉非常爽,爽到我笑得打嗝。我那时候和陆星嘉的私人关系已经变得非常好,好到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去宠物厨房参加DIY班做东西给阿水和霓虹吃。

那天我们一起去做狗狗面包,我又开始和他聊:

“我觉得你想表达的东西,和我想得有些出入。”

“不够好吗?”

“不是不好,是觉得可能会更……不那么积极?”

“唔,懂了。”陆星嘉点点头,加了些面粉,继续揉面团,“我应该更消极一点吗?”

我刚想辩解,说不是,但陆星嘉自己又接话:“我没有在恨任何人,也没有在埋怨任何事,恨不值得,爱也难说。消极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不需要把状态展示给别人看,如果有些人是命选之人,活该不需要任何媒介就知道你最真实的样子,那他一辈子都会知道。”

操,我跪服。

我用沾满面粉的手去扯陆星嘉的头发,他跳开问我干嘛,我说你戴的是假发吧,你头顶是不是有九个戒疤啊,你他妈这思想觉悟不遁入空门绝对是佛教的一大损失啊。

陆星嘉想了想,说他比较喜欢道教。

我又气又笑,恨不得把揉面的硅胶垫拍在他脸上。陆星嘉就软下口气说不闹了,阿水和霓虹要饿死了。

我想也是,饿人不能饿狗,所以继续开始揉面。陆星嘉已经开始捏面包造型了,一边捏一边问我为什么想拍他。

“我第一次见你就想拍了,但没机会。”我说,“虽然我那时候在瓶颈期,但你要认真看我给你拍的照片其实水准还是挺高的,我觉得你……”

“Hello??”陆星嘉放弃了只有半个造型的面团,“什么照片?”

“我帮你拍的背影啊,你和霓虹的照片。”我一时哑口,“蓝山……她没给你吗?”

陆星嘉狐疑地看着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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