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一路狂奔。
他不相信桂花会想不开,他只相信她的倔强和她的坚强,她说要到西南向去找王达成,她一定会的。
想想也真是的,那一年王达成带领着人掀了日本鬼子的火车道进不了胶州城里,自己也是因为心急才用手往西南向一指,说了声去找打鬼子的队伍吧,王达成就去了。
可西南向,西南向,西南向有多远?恐怕是连三叔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当初他确实听说过西南向有一支打鬼子的队伍很勇猛很顽强,日本鬼子只要一听说“西南向”这三个字就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老百姓一听说“西南向”这三个字头就昂起来了,眼睛睁圆了,口也张大了,脸上有了好几年没见着的笑容了,他们认为这是咱们中国人的骄傲。
他也是朝着西南向去了。
有一天,他在一个村庄里听见有人说国军捉了一个共军的女密探,还是对面八路军团长的老婆,说过一会儿就会过来游街示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三叔一听说是个女共军,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会不会是桂花?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过桂花加入了什么共军还是什么党的?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啊,再说了她知道这共军是干什么的?难道说这半年的时间里她找着了王达成,王达成当了八路军的团长是共军,他让桂花也加入进去了?即便是加入进去了,那国军捉她干什么?八路军和国军不都是打日本鬼子的队伍吗?那怎么还捉来捉去的?
他闹不明白就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他还是出于好奇心,留下来看看这女共军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他找了个墙角角里蹲了下来。
一袋烟还没有抽完他就听到远处有“咣咣”打锣的声音,还时不时地传来了什么人的吆喝声,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了起来。
声音渐渐地大了。
“乡里乡亲们都听着,国军捉了个共军的女密探,她受其男人共军团长的指派,潜入我军阵地前沿,宣传共军思想,扰乱军心,破坏军事行动,挑起内战,妄图使国家分裂,罪大恶极……”
听着听着,三叔心里就好笑,他想这小小的共军女密探怎么还能干这么多大事?
不一会儿,他看清了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当兵的,只见他歪戴着帽子斜背着枪,左手拿锣,右手握锤,走一步他就“咣咣”敲两下,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像呱嗒板样地敲打着,发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女人,后面还有一个人用一根绳子牵着她,再后面是一群背着枪的军人列队向前行进着。
看那女的走路的姿势和那个头,三叔觉得有些眼熟,他赶紧收拾起烟袋,从墙根底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
近了,近了,他看清楚了那女的就是桂花。
唉,这孩子真命苦啊,她这是触犯了国军的哪根神经还要五花大绑呢?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拍了拍腰,见空当当的没了枪,要是在往常他一定会抽出手枪朝天“叭叭”放两枪,他趁人们惊慌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去救出桂花就跑。可现在他不能这样做,他可能觉得自己老了不应该再那么莽撞了,也可能觉得现在不打日本鬼子了,都是些中国人何必再伤害他们呢?
想到这里,他就悄悄地跟随着队伍向前走去,他想等待时机再想办法救桂花。
到了中午,他们把桂花绑在一棵树上,让一个当兵的看着,其他人都到饭店里吃饭去了。
三叔找了个墙根又蹲了下来抽开了烟,他不急于靠上前去,而是要等到这当兵的饿极了有些烦躁的时候,他再想办法救桂花。
果然,他的一袋烟还没有抽完,那当兵的背着枪来回走动着还不断地向饭店里张望着。
三叔把烟熄了,他站起了身径直朝着那当兵的走去,还没到跟前,他就一边掏出了烟卷儿举在头上,一边朝着那当兵的点着头嬉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