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赐了众人座位,开门见山道:“众卿,大军在重关日久,无所作为消耗粮草事小,贻误战机为人所趁事大,进兵与否当有定论,就在今夜,必要有个计较。”
大臣们一片沉默,戍守乐州道总兵曾廷是个急性子,悄悄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忍不住道:“皇上,臣以为大军需进便进,兵士将官当奋身为国而战,没有固守后方的道理。”皇帝才要点头,却听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开拔向前,寸土寸地都是战场,皇上督战,激励士气固然不错,但若为匈奴所趁,稍有闪失,必导致大军崩坏,臣以为……”
“好了。”皇帝大怒,尽量平稳了语气,道,“卿的意思是进兵,不必再扯到其他。”
“臣……”
“还有呢?”皇帝截住他的话,又环顾其他大将。
曾廷的话虽然说的不中皇帝的意,却开了个头,立时众人中有的认为匈奴仍会如往年一般秋季开战,因而主张按兵不动;有的却反驳说既然秋季开战,何以均成自春季以来不断抢渡,损耗兵力,更将王帐移至努西阿河一带。双方争的面红耳赤,就如平时的吵闹。皇帝渐渐不耐烦,正要下令进军,洪定国却站起身,朗声道:“各位将军!”
众人顿时一静,洪定国转向皇帝道:“皇上,臣以为大军应当即刻开拔,驻守出云隘口。”
皇帝怔了怔,“世子前几日议事时惜言如金,此时有了计较了么?请讲。”
洪定国笑了笑,“均成以何种策略攻下努西阿渡口尚不得而知,但以重兵驻防出云隘口,进而可战努西阿渡口;守而可借狭窄地势,止住渡口败势。先立于不败之地,再求索敌北进。”
皇帝看了辟邪一眼,不由苦笑。
大将中有人问道:“以世子所见,均成何时会开战抢夺渡口?”
“至今未得均成王帐有异动的消息,只怕早已分奇兵南下。”
皇帝反诘道:“所谓奇兵,去向哪里?”
“虽然一定是奔着渡口来的,但努西阿河两岸雪山对峙,这个季节也是积雪深达数尺,难以飞渡。臣实不知均成如何突破渡口,但以精兵不断巡逻努西阿渡口以外的河岸总是不错的。”
皇帝将抢着点头的大将逐个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有人附议?”他端着茶漫不经心喝着,能看见碧绿的茶水正随着自己的怒气微微涟漪。
“奴婢虽然不懂军机大事,但听世子的说法,极有道理。”辟邪的声音却似清凉的细雨飘洒在皇帝头顶上。
“连你也听出道理来了?”皇帝瞥了众将一眼,“你可有见解?”
“奴婢有什么见解?”辟邪笑道,“只是今天见皇上和姜总督不住在军图上指点出云隘口,想来皇上和世子英雄所见略同。”
“正是,”姜放也道,“既然皇上也有此意,臣附议洪王世子。”
两人几句话便烘托出皇帝的先见之明,将洪定国的光彩剥去了不少,皇帝怒气已平。诸将中有本来主张进兵的,也有攀附洪王的,一时纷纷附议,占了多数。
皇帝又问姜放,“进军一事已然议定,卿看兵力如何调配?”
姜放道:“洪王世子既然以为须不断巡视努西阿河岸,说到精兵,中原里以洪王麾下骑兵最精,臣以为遣洪州骑兵驻防河岸,索敌示警,不失为上策。”
皇帝转脸看着洪定国,“如何?”
这便将洪州骑兵摆在了最前线,洪定国冷笑,施施然躬身道:“臣与洪州子弟为国捐躯在所不辞。”
皇帝占到了便宜,不吝溢美之辞,道:“世子一腔热血,一片赤诚,朕看得明白。那就准姜放所奏。”
当即议定明日大军开拔。洪定国率洪州骑兵会合凉州震北军戍防河岸,又遣两万步兵护送三十门铁炮分别调动至努西阿渡口和出云隘口。皇帝大驾与乐州、京营兵马共十二万押后,次日正午点炮祭旗,浩浩荡荡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