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主隆恩。”翁直扑通跪倒,“吾皇仁慈圣明。”
皇帝安抚了一番,渐渐说到正题上,“今天的议论,翁卿什么主张?”
翁直道:“以臣看,大军还是固守努西阿河为妥。”
“为什么?”皇帝追着问。
翁直道:“现在的震北军,与先帝时的震北军不可同日而语。上元六年、九年,两出雁门,三十万大军都是精骑轻甲,粮草充足,可做长途奔袭。自逆王伏罪之后,震北军四分五裂,多数精兵马匹被藩王瓜分,留下的骑兵只得十二万。朝廷征收的粮饷,虽足够三十万大军一年的军备,但是马匹尚缺,就算是调至乐州的征勇悉数开至前线,仍有多数是步兵。较之匈奴的轻骑,恐怕追之不及,一旦前锋遇伏,更是远水不解近渴。皇上让震北大将军王举固守,截断匈奴南下必经之路,封锁肥沃草原,不予其修养生息的机会,是上上之策,臣开始便赞同得很,没有异议。中原和匈奴纠缠了百年,皇上不可心存一战而破的侥幸,要有长期苦战的决心。”
“你说得对。”皇帝大喜,不住点头激励,“现今王举和必隆分歧甚大,你看有何良策?”
“必隆是亲王的身份,王举又是擎节钺的授命大将,自然僵持不下。以臣所见,应当遣一名德高望重的皇室贵胄,领皇上的严旨监军才好。”
“德高望重的皇室贵胄?”皇帝思量,“朕的皇兄景佑亲王如何?”
翁直道:“皇上信任景佑亲王,自然是好的。臣想的却是巢州王良涌。”
“哦?”皇帝微微一笑,“翁卿直言不妨。”
“是。景佑亲王才干既佳,在当年不免也是储君之选,将他派至军前,会有些议论纷争。亲王多了顾虑,如何领兵?巢州王是皇上的叔辈,论身份更重;论才干……”翁直笑,“监军一职,只要一贯了皇上的旨意,才干么……”
皇帝点头,君臣二人都心照不宣,闭口不谈成亲王景仪,当即敲定了良涌。此时夜深,翁直告退,皇帝向屏风后招手,“你看如何?”
辟邪踱出来笑道:“万岁爷圣明,奴婢无话可说。”
他的身子还在微微地发抖,皇帝问道:“你累了么?”
“是有些累了。”
从倚海阁退出,脚下林海汹涌咆哮,从海底的深渊里只传来一句垂死的尖叫,模模糊糊像是那有些忘却的声音。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提及了,颜王二字就像是点燃的引线,仍然可以随时随地将辟邪的心炸得粉碎,好让血液中流动的利剑脱鞘而出。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在杀气腾腾地颤抖,空旷夜中血雾飘浮,身只影孤无处可去。
“怎么还在这里?”皇帝站在廊下问。
“今天歇得早,奴婢在想去哪里。”
“没地方去,就陪朕呆一会儿。”
辟邪笑道:“还聊政务么?”
“不想说话么?下棋也好。”
“啊……好。”辟邪怔了怔,“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