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沈溦站在宿舍的窗前。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洁白的丝兰花团锦簇,香气怡人。
她特别喜欢窗前独处的时刻。独自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还能望到外面的风景,没有人打扰,心灵在静观中得到休憩,让她有暇回味经历过的人和事。
一个暑假没有见到方岳,她并没有觉得不习惯,反倒是开学后这些天与方岳在一起感觉有点不习惯。她想,也许,我俩是属于不同群类的人?
她记不起上学期是怎么和方岳走到一起的。大概开始的时候还是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吧。她原以为自己会喜欢那种外表接近贾宝玉类型的男生,但实际生活中却恰恰相反。每当方岳想在身体上和她亲近的时候,她都会产生一种异样的兴奋,似乎混杂着些许被迫和放纵的感觉,这让她心慌意乱难以自持,为此她竭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但内心里又有些盼着它出现。她还害怕,一旦自己撤去了这道屏障,那种让她兴奋的微妙感觉就会荡然无存。
另一方面说,方岳很会哄女孩子开心,这一点却是和贾宝玉有些接近。所不同的是,贾宝玉是发自内心对女孩子体贴爱护,而且他所施爱的范围很广;而方岳的体贴只是流于表面,范围也窄。他还偶尔暴露出对漂亮女生色迷迷的眼神。对这一点她并不是很在意,认为这是绝大多数男生的通病。她知道自己在方岳心里的位置,能让他这样一个人老老实实坐下读《红楼梦》是不容易的。记得方岳刚读了前几回,便对她说:“我以前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现在懂了,看到你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她以前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恭维,但从方岳这样人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颇为受用。
她有点不喜欢方岳的地方是,此人有些爱炫耀。他每当和自己走在一起,若是远远瞥见认识的人,便挥手招呼,唯恐人家没有看见他和谁在一起。于是,方岳的几位室友甚至外语系的一大部分学生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为此她对方岳数次表示不满,此人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但终究本性难移,后来她也懒得说了。大多数男生向方岳投过来艳羡甚至是嫉妒的目光,这让她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虚荣心;而女生们投向她的目光其内涵要复杂一些,毕竟女性对男性的感觉差异性比较大。面对众人的目光,她会审视内心,反省何以会有那种浅薄的虚荣心,只有陆岩看着她和方岳的时候,她没有沾沾自喜。
陆岩显得比方岳瘦弱一些,皮肤在男生里是少有的白净细腻,甚至有些女生都想向他讨教皮肤保养的秘诀。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相比方岳那散乱的眼神让人印象深刻。陆岩第一次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可以在他的目光中读出一般男生常有的赞赏,却还伴有一些好奇,或者还包含一丝心有不甘,可他并不羡慕或嫉妒方岳。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避开陆岩的目光去看方岳,她知道,方岳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有他的一份敏感和细心。果然,等陆岩走后,方岳问她:“看到帅哥动心了吗?”她只好微笑不答。
初见叶娜紫的时候她心里有点惊讶,她原以为陆岩的女朋友会是一个和自己性格差不多的女生,谁知却是一个活泼张扬的人。她好奇,是不是叶娜紫主动追求的陆岩呢?她后来听方岳说,两人是在上学期的一次演讲比赛中认识的,说到是谁主动,恐怕还是叶娜紫多一点。她感觉,陆岩不是那种会热情追求异性的人,如果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他会不会主动一些呢?叶娜紫是很优秀的女生,相比她而言,更容易与男生交往。她不禁对此产生了些微的嫉妒,她感到与叶娜紫在一起时,发光的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自己。
那天之后,叶娜紫主动找她,问她选哪件文化衫。她已经想好了,便要了画着宝钗的那件,画面和她猜想的一致,果然是宝钗扑蝶,不过背面的诗词不是钗黛合一的判词,而是宝钗所作柳絮词的上阕: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对此,叶娜紫解释说,原来也想写判词的,但考虑到是二人合一的,显得不妥,就挑了半首词配上,更有诗意些。
其实,她在十二钗中没有特别喜欢的角色,相比之下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倾向宝钗,对自己的选择比较满意。眼下,她正穿着这件文化衫站在窗前,享受着独处的时光。
敲门声将她从沉思中唤起,她过去打开门。
叶娜紫在门外,旁边是一个比她矮一头的女生。叶娜紫穿着亚麻短袖衫,灰色运动七分裤,脚上是运动鞋,给人清爽的感觉。她手里提着一个暗黄色的纸袋子。另一个女生却穿着十二钗的文化衫,走廊里比较暗,沈溦一瞥之下,没有看清画上面的内容。
叶娜紫笑着说:“哈,你穿这件确实很漂亮呢。”
沈溦请她们进来,坐到自己的床铺对面的椅子上。黄昏金色的光辉透过窗子,洒在她俩身上。
叶娜紫给她介绍同来的女生:“这位呢,是我们系的美女,名叫唐小满,也是我们红迷俱乐部的骨干。”
沈溦细看唐小满,留着整齐顺直的短发,圆脸大眼翘鼻,笑起来嘴边一对小酒窝,脸颊的皮肤白里透红;她下身穿着牛仔短裤,淡蓝色凉鞋,展示着细瘦的长腿,浑身散发着青春健康的气息。文化衫上画的人物原来是醉卧芍药裀的史湘云,那醉憨之态惹人怜爱。
“原来你们俱乐部招的人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啊。”
叶娜紫颇为得意地说:“那当然。”
唐小满也注意看着沈溦,笑说:“照我看,沈溦姐才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呢。”
沈溦说:“我们不要互相恭维了吧。”
唐小满说:“沈溦姐的美是内在气质和外表的完美结合,是不是,叶主席?”
叶娜紫点头说:“我觉得小满这话挺中肯的。”
沈溦红着脸说:“你们别打趣我了,就说来找我有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