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一天可以重来的话。
B不止一次这样想过。极澄的光线被银白的刀身切开，射过脸颊两侧，带着火辣辣的错觉，B下意识攒紧兴奋颤抖的刀柄。
“……莲，带他走。”
B淡淡瞥了一眼背后呆滞的男人，那满身血污的模样刺痛他的眼膜。
“走了。”Lotus从阴影深处出现，越过几个堆满焦黑残骸的弹坑，低头躲开光束跳到男人身边，轻轻在男人耳边低语一声，男人肩膀一震，瞳孔收缩，Lotus半环住男人仅有的左臂，拉着他离开了战场，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树丛深处，他的眼神依然愣愣地盯着B，若有所思。
光束淡化消失，椭圆状平滑的日轮边缘渐渐与天边的地平线融于一体，寂静裹携几分冷意的黑暗降临。早早稍稍挥动玉手，六艘浮游炮重新开始凝聚光晕，绯红色的光芒在深蓝的夜空格外显眼。
“……上次一别，大概有快二十天了，我一直在找你呢。”
B对着绯色的光晕眯着眼睛，浅笑着盯着神猫，将逆刃刀收回刀鞘，一轮清冷的明月在他背后升起。
“啊，是啊，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还不死心呢。”神猫朝早早一摆手，早早蹙起眉头停下动作，六艘浮游炮也同时俯下流线型的炮身，安静地臣服在她两侧。神猫冲着B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踏着“嗒嗒”的脚步来到早早身旁，一双粗糙褶皱的手掌娴熟地探入早早轻薄的衣衫，沿着胸口与腰间优雅的曲线肆意抚摸着。早早发出细碎娇小的**，望着她涨红的双颊与颤抖的香肩，神猫惬意地眯起眼睛，转过头对B开口道：
“很棒吧。”
“……真是恶趣味。”B厌恶地一甩脑袋，赤红宛若红莲的马尾在半空划过一圈淡粉的弧线，神猫的手掌不停地在早早娇小的身体上游走，早早急促喘息着，双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仿佛燃烧一般，B刻意避开神猫的动作对着早早凝视了好久，半响，确认似得向神猫问道：
“她……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全对，只是之一。”神猫狠狠地在早早胸前一捏，早早的娇躯剧烈抽搐一下，瘫软在地面，神猫满意地点点头，抽出双手，吐出鲜红的舌头一点点舔舐着手掌。
“之一，那还真是可惜了。”
“哦——？这就下结论了，没兴趣听我说完吗？”
“一点点也没有，如果是遗言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B侧下身子，压低重心，修长的指尖按上逆刃刀厚实冰冷的刀柄，嘴角挤出稀薄的笑容。神猫无趣地耸耸肩，享受似得砸吧砸吧嘴，沾满唾液的指尖抵在早早脸颊，扭了扭，陷入柔软的肌肤中，早早打了个冷战，颤抖着起身，六艘浮游炮划出不规则地曲线调整炮口，对准B。
“既然如此，那就死在这里吧，没什么好谈的了。”
神猫苍老锈重的声音嗡动空气，B的瞳孔缓缓放大，他握紧了刀柄。
“醒了？”
Lotus回过头，看向卧倒在草地上低声发出**的男人，轻声问道，纤细的指尖不经意把玩着洁白的发丝。
“……嗯。”男人用仅剩的左手按着脑袋，头脑带着冷硬的痛感，沉沉的，难以思考。
“……叶桐。”
女孩微弱的呼唤声从身侧传来，叶桐身体一僵，他愣了愣神回过头去：女孩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窝在叶桐背后，衣服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印与草屑。女孩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环抱着破旧的布偶，另一只手缓缓抚摸过叶桐右臂的切口，切口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疼吗。”
女孩柔声问道，天蓝色的眼眸弥漫着碎碎的水汽。叶桐摇摇头，抬起左手覆盖在女孩小小的手掌上，轻轻将它挪开，他嘴唇动了动，许久才说道：
“没事的，一点小伤罢了。”
“这、这怎么能算是小伤，叶桐，你的手臂、你的手……”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桐张开左臂环住女孩纤细的腰部，手掌陷入蓝白色的布料中，将女孩温柔地抱起。月色洗练，纯黑的眸子折射出透明的光晕。
“真的没事的。”
叶桐如此说道，手臂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女孩的体温透过衣物的布料渗入体内，凉凉的，却很舒服。
“抱紧你，一只手就够了。”
女孩哑然地看向叶桐，双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天蓝色的眸子一眨一眨，睁得大大的，叶桐像是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睑，别过脸，满是血污的脸颊微微发烫。
“两位……”
Lotus刻意地咳嗽一声，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叶桐感觉她正看向自己，Lotus不着痕迹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叶桐过来，叶桐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臂放下女孩，起身朝Lotus走去，女孩略显不安地拽了拽他风衣的后摆，叶桐安慰般向她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叶……桐。”Lotus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指尖卷起洁白的发丝，确认似得咀嚼着叶桐的名字。叶桐低垂着脑袋，用生硬的声音回答道：
“是。”
“叶桐。嗯，还剩下多少人？”
“……就我们两个了。”叶桐用力咬紧嘴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Lotus稍稍歪起脑袋，像是在想象那场屠杀的战斗般瘪了瘪嘴，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是吗。”Lotus闭上眼睛，又睁开，缠绕在指尖的发卷有一分凌乱，她默然少许，半阖眼帘向叶桐问道：“现在，你……不，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是，我已经考虑好了。”
“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叶桐抬起头，第一次直视Lotus的眼睛，慵懒半阖得眼睑下，玉石般琥珀色的瞳孔美得惊心动魄。
“你的眼睛……一直都没有变过呢。”
一如既往，和最初的相遇一样，充满决意，毫不动摇的美丽眼眸。明知道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叶桐还是忍不住说出心里的想法。
“……人是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Lotus饱含深意的瞥了叶桐一眼，叹了口气，幽幽地叙说道，仿佛是在回首往事：“不管经历了什么，遇到了谁，最后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然后她又确认似得重复道，洁白的发卷在指尖几个旋转恢复原样。
“所以呢，你的打算是什么？”Lotus回过神，轻声问道。叶桐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的视线，聆听着从背后发出的均匀微小的呼吸声，他生硬地笑了笑，开口道：
“我，不打算复仇了，也不想在战斗了。”
“叮当”一声，契约者的面具从叶桐衣服夹层掉落，摔在地上，叶桐恍若未闻，他在Lotus淡淡的目光中俯下身子，做出匕落会行礼的姿势：
“请允许我退出匕落会，会长。”
修长的日本刀在他眼前断开。
一切仿佛一场噩梦。
第五日，攻城旗帜下。
宛如镜片的刀身从中间折断，上半段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住手。”
B拼命嘶吼着，声嘶力竭，红肿涨起的脖颈一侧插着一根淡银色的细针。他不受控制般颤抖着身体，四肢关节“咯咯”作响，发出拒绝的悲鸣。
“住手！”
B的手腕紧紧扣住只剩下半截的日本刀，指尖震颤，刀被徐徐举起，刀刃对准前方高耸天际的塔楼。那个男人瘫伏在高塔的低端，浸染鲜血的后背贴合着高塔钢铁的底座，他急促喘息着，胸口开了个大洞，鲜血止不住的潺潺流出。
男人抬起头，乌黑深邃的眼眸倒映着B的模样，旧式的学生帽遮住了他的头发与半边脸，B不知道也不清楚男人此刻在想些什么。
“——住手！”
无法抗拒，也无法违抗。
B一点点挪动着脚步，朝男人，不，是男人守护在背后的高塔前进，半截刀刃缠绕月光，宛如鲛人有泪。
男人依旧没有言语，旧式的学生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满是血污，他低垂下脑袋，不再看向B，两只粗糙的手掌分别紧紧抱住瘫软在怀中的两个人，指骨隐隐发白。
“这个塔，让他倒下吧。”
恶魔的耳语伴随“咯咯咯”怪异的笑声在B耳畔回响，他震动喉头，像是拼命压抑自己的举动般咆哮出声：
“住手啊——！”
刀光一闪。
高塔从中间一分为二，在B呆滞扭曲的视线中倾斜倒下。
巨大的轰鸣响起，男人痛苦地闭上眼睛，白色的旗帜从夜空坠落，披在他身上，像极了纯白的裹尸布。
那是超越神猫认识的一剑。
完全将他对眼前这个男人过往的印象颠覆碾碎，银白宛如冰晶的刀身弥散着清冷的月光，修长的刀刃缓缓地朝神猫逼近，那动作是如此的优雅而轻柔，神猫不禁屏住了呼吸。
重重刀影叠掩在一起，刀刃起落，一瞬千年。
B闭上眼睛，银色的月光在漆黑的视野中准确勾勒出敌人的轮廓。肌肉绷紧，指尖律动，手腕震颤，仿佛千锤百炼地动作一气呵成。
逆刃刀伴随手腕的动作微微震动，金属的颤音撕裂神猫的耳膜，他深陷的眼窝刹那失神。
B睁开了眼睛。
刀光一闪。
风声消失。
白银的刀刃行云流水，切开夜空，直直地朝神猫斜斩而下。
视野被切开。
光芒被切开。
神猫眼前一黑，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体。在他身前，萦绕月光的刀刃仿佛没有一丝阻碍地切过两艘浮游炮拼接成的巨盾，刀刃静止，巨盾宛如树叶轻轻地坠落地面，随着细微的电线短路的声音，巨盾从中间一分为二。
神猫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巨盾的切口光滑整齐，让他不自主的双肩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