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笑容变戏法一样隐了下去,但想到外面那些对自己的评价,又不得不为自己辩解几句:“没当上太子的时候,为麻痹他人才有了民间那些传闻,都是以讹传讹,不可信。”
纪婵只站在他跟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挑眉不置可否。
袁远走近她,似是觉着有些无奈,到底还是低声解释:“你在大燕不是总欢喜梨花味的熏香吗?
我来之前特意沐浴,殿里熏的是梨花香,身上的香袋也是,只是没想着闻起来和你妙婵宫的略有不同。”
他伸手揉了揉纪婵的发,如海藻一样的发丝在指尖倾泻而下,他惶惶了几月的心终于安稳下来,眸色与外头浓深的黑融合在一起,喟叹道:“没有亲眼看着你站在跟前,总有种你会突然反悔的错觉。”
“不安心,觉着在做梦一样。”
男人这话缱绻又露骨,纪婵平素再强势,也只是个没有尝过情爱的女子,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她一侧脸颊就慢慢泛出蔷薇一样的粉来,却极力佯装自然地别过眼,冷静地开口:“本公主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男人从喉咙里低笑几声,爱极了她这种慌乱转折话题的反应。
只是素来蛮横惯了的三公主也小看了这人的厚脸皮,才见面时的温馨在这男人跟着躺在榻上的时候荡然无存,她默了默,伸手推了推身侧的男人,声音难得无措“你做什么?”
月上中空了,还不走?
真准备在这睡一宿?
身侧的男人突然没了声,怎么推都不醒,纪婵担心动静大了将人都招进来,索性就卷了整张被子,随他厚脸皮地黏着。
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又从被子里露了个头,权衡片刻,咬着唇红着脸将带着体温和馨香的锦被分了一小半在他身上盖着。
岂料手还没收回去,就被一只火热的手掌稳稳握住,男人声音里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愫,沙哑低沉,听得人胆战心惊,“还未过门,婵婵就学会关心夫君了?”
纪婵被这声夫君惊得身子一僵,竭力想将手抽离出来,可动作却像是猫儿挠爪一样,软绵绵没什么气力,反倒被袁远越握越紧了。
“你做什么?”
清冷的声传到袁远的耳朵里,静谧的夜都生动起来,男人低嗯了一声,带着那只纤细冰凉的手落在了他的胸口位置。
心跳如鼓,一声接一声的,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纪婵置身雨下,无处可躲无处能避。
“听到了吗?”
朦胧的暗色中,袁远眸光深邃,声音里带着些诱哄,纪婵与他四目相对,能十分清楚地瞧见他上扬的桃花目中清晰而温柔的笑意,也能瞧见他深压在眼底的熊熊火焰。
叫嚣着想将她拆吃入腹,目的昭然且坚定。
不知怎的,纪婵突然冷静下来。
她浅浅地笑,凑上去胡乱蹭了蹭男人的脸颊,感受着身侧陡然硬成石块的身子,坏心眼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偏生又带着一股子嚣张的挑衅意味,只一句就勾得他头皮发麻,“殿下,待咱们大婚之夜,拭目以待?”
于是这夜便格外的难熬,怎么过也过不去了似的。
撩拨人的小妖精已经安安静静地背着他睡着了,袁远苦笑,侧着身子将人虚虚地揽着,一夜苦熬下来,走的时候手臂尚还麻木着没有知觉。
只是他心里默默念想了千万遍,又因为她那句拭目以待夜不能寐数日,终于在一日清晨起来,冷着脸吩咐下属多找些话本进东宫,那下属领命下去的时候,一脸的错愕和惊讶。
大婚之日很快到来。
礼数一一周全之后,一身太子喜服的男人喝得微醺,也是因为终于得尝所愿,外头人灌酒时他便也都十分好说话十分给面子地喝了。
人生喜事精神爽,他倚在屏风后,瞧着安静坐在床榻上的那抹倩影,桃花眼晶亮,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意气风发,温润如玉。
彼时的太子爷并不知晓,这个夜里,他将迎来人生中最打脸的时刻。
在喜娘的笑声里,男人低头挑了红盖头,在看到新娘正脸的时候,所有的人皆是呼吸一滞,她们早先并没有见过这位大燕的三公主,只是听过其美貌之名,听得多了,便不以为意了。
可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知道何谓美人一笑倾国又倾城,这太子妃,属实妖得过分。
莫说旁人,就是袁远自个,也愣了片刻,哑然失笑。
这块叫他心心念念觊觎许久的美玉,终于成了他囊中私有之物。
饮过合卺酒,喜娘和伺候的人都得了赏银,高高兴兴地下去了,纪婵这时候才磕磕绊绊抬眸看她。
正正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黑瞳里,印出一个完整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