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上)
阳春三月,陈鸾怀胎七月,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像个胀起来的皮球,最叫人难受的是手脚都开始浮肿,每到晚上都胀得想哭。
这样的情况连着十几日,太医一夜夜的被拎过来,眼看着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暗沉下来,太医院院首不得不主动求见了皇帝。
御书房里,纪焕将笔搁在一边,白纸上是重重的一道划痕,浓深的墨晕染开来,他紧皱着眉,看向下头跪着的太医,问:“你方才说的那话是何意思?”
王太医是太医院中医术最高明的,女人生孩子这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可那位身份金贵,没怀之前就受宠得不得了,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提前说明总比到时候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好。
他敛了心神,镇定开口:“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子原就不足,小时受过寒,若想顺利生产,需得日常多走些锻炼下身子。”
纪焕从椅子上起身,声音低哑,“皇后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双脚肿成那样,连路都走不了,如何多锻炼?”
而这恰恰是王太医忧心的地方。
皇后腹中的孩子来得出人意料,他原本听从皇帝命令给明兰宫那位开了补身的方子,想的就是两三年后待皇后身子全好时再考虑子嗣的事,那时要生产也不会如现在这样艰难。
“皇后体虚,怀胎期间也没有多加走动,虚不受补,微臣忧心生产时会有所风险啊。”
王太医头低了些,声音却不低,一字不落的落进纪焕的耳朵里。
“有何风险?”
纪焕岂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当即就冷了声追问,面色已见阴沉。
“若无意外便也罢了,微臣现在只怕两种情况,一种是未足月早产,一种便是生产时熬不过去。”
从那日开始,也不知怎的,无论男人有多忙,御书房的奏疏堆成了小山,他也还是会每日抽空扶着她去别的地方走走。
或就是庭前的小院绕几圈,有时走得远些,甚至到了御花园。
天气暖和,陈鸾现在一走路便只能看见高高挺起的肚子,连脚尖都瞧不见,偏生男人似是下定了决心,竟半分不松口,跟他红眼闹别扭都没用。
态度从所未有的强硬。
陈鸾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不说,每日儿照常吃吃睡睡,再不济就随着纪焕到处走走。
再过了十日,在一年中最温暖的时候,大燕迎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日子。
三月二十,三公主出嫁晋国,红装浩荡绵延数十里。
高高的城楼上,太阳闪着点点金光,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拂过脸颊,陈鸾瞧着那长长的仪仗在晋国来使的护卫下出了宫门,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抿着唇垮了笑容。
纪焕大抵是知道她心里不舒坦的,他点了点陈鸾额心,道:“又不是从此不回了,何必伤感?”
他这会倒是看得开了,先前不知是谁跟着在城墙上站了那么久,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男人口是心非到极致了。
“也称不上伤感,袁远待婵儿上心,今日又是难得的好日子。”
陈鸾站了会,直到那长长的仪仗出了视线,才又道:“只是总有些不放心罢了。”
“等出了大燕边境,袁远会亲自带人去接。
那日他说的承诺你也听着了,既然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开了那个口,就必然不会食言。”
纪焕捏了捏陈鸾有些发胀的手,淡声道。
他和袁远是同类人。
给出的承诺,将一辈子践行,所以他信袁远会好好对纪婵。
在城墙上迎着风站了许久,陈鸾早就觉着累了,她行动不便,平时就连多几步都会觉着四肢酸痛,身子重得提起不起来,自然,每日围着养心殿绕圈的计划也跟着搁浅了。
四月,草长莺飞,随着月份越大,陈鸾的精神也越来越差了,像是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孩子吸去了一般,原先因为有孕而变得圆润起来的小脸也迅速消瘦了下去,除了肚子,身上其他地方都没见什么肉了。
这一幕叫苏嬷嬷看得提心吊胆,每日亲自下厨变着法给陈鸾开小灶做补汤和药膳,可还是没有什么明显改善,一殿的人都跟着暗自愁眉苦脸。
纪焕忙得再晚也是要回养心殿宿着的,夜里但凡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惊醒,眼下很快多了两团乌青,陈鸾几次三番提议让他去偏殿睡着,不然第二日没精神和心思处理政务。
可他说什么也不听,每回听她絮絮叨叨念完才似笑非笑地道若他真睡在外间,只怕无法入睡的人就成了她。
千防万防,到了四月月中,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
原本暖和的天突然降了温,仅仅一夜的功夫,宫里就有许多人染上了风寒,陈鸾也不例外,眼睛酸涩,咳嗽不止,头疼还伴有发热,又因着腹中的孩子,太医们束手束脚,许多药都不敢用,生怕伤了肚子里的那个小祖宗。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三日,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到了第四天晚上,纪焕已经在养心殿连着发了两回火。
祸不单行。
四月二十一日傍晚,日头还未彻底从天边落下,云锦像是被上了色一般,霞红朵朵,染红了大半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