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个都会好好儿的,多年以后,也依旧可以坐在一处笑着提起年少时的风趣事。
男人久久没有出声,御书房里一片静寂,陈鸾低眸一看,却见他已然闭了眼,睫毛和女子一般浓密,静静地搭在眼皮下方,这个男人睡着之后,脸上的阴鸷寒凉都消失殆尽,那张有棱有角的面庞柔和温雅。
陈鸾手轻轻搭在他的腰身上,心里头一片安宁,没过多久也跟着睡了过去。
时间过得飞快,头三天眨眼间就从指尖溜过,第四日早晨,外头的鸟叫虫鸣不绝于耳,一轮太阳散着耀眼的光芒,昨夜下了一场暴雨,今日却是个好天气。
陈鸾手里握着晦涩难懂的古卷,心思却全然没在那上面。
明日午时,赵谦就要被拉出来斩首示众了,锦绣郡主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她突然有些心慌,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又被她压了下去。
流月今日在花瓶里放上了几枝月季花,上头的花苞才将吐露芬芳,娇嫩鲜活,让这有些沉闷的养心殿也跟着有了些活力。
葡萄将一碗清粥端到陈鸾跟前,问:“御膳房又做了许多新的糕点,娘娘可要试试?”
陈鸾眼眸一亮,旋即又黯了下去,她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拒绝:“不了,等会子又闹起牙疼来,真真儿遭不住。”
苏嬷嬷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陈鸾小腹瞧了好一会,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片刻后她笑着道:“娘娘这段时日胃口好了不少。”
陈鸾颔首,“许是一直用徐太医的药调理滋补身子,这段时日吃的东西确是比从前多了些。”
她顿了顿,接着道:“该拘着些了。”
“娘娘可觉出别的不适来了?”
陈鸾瞥了苏嬷嬷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严肃,便也细细思索起来,良久后才有些不自然地道:“睡得时间也长了些,时常日上三竿才起。”
自她十三岁后便没有了赖床了毛病,日日早起去给老太太请安,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习惯,就是最难挨的冬日,也是早早的就起了。
苏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笑了起来,眼底尽是欢喜,她喃喃着道:“娘娘上个月的小日子还没来呢。”
陈鸾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登时就傻了眼,她摇头,迟疑不定地开口:“可本宫小日子时常不准,有几回也是漏了一月两月不来,且太医也说了,这两年怀上孩子的可能很小。”
不然纪焕也不会念着两三年后再要。
就怕因此损了她的身子。
苏嬷嬷喜得涨红了脸,她拍着手道:“错不了错不了,奴才这就命人去唤太医给娘娘把脉。”
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
流月与葡萄也围了上来,笑得和墙边才开的月季一样,她们都是自幼跟在陈鸾身边伺候的,从镇国公府一路到东宫,再到入住明兰宫,这条路一路走来看似宽阔,实则处处是陷阱与荆棘,直到现在小主子的到来,无疑是一剂有力的强心针。
娘娘今后可安枕无忧了。
陈鸾心里乱糟糟的,被苏嬷嬷这几句话说得既惊又喜,她伸手抚了抚自己一马平川的小腹,怎么也不敢相信里头会有个孩子。
她和纪焕的孩子。
陈鸾杏眸慢慢弯成了月牙形,以往诸多不曾留意过的身体反应都应证了这个答案,她想今夜若是男人回来,她该怎样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定会高兴地浅笑,当下可能没什么表现,暗地里却会去偷偷翻古籍,给孩子选许多好听的名字,然后心里猜测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没有关系,他们的日子还那么长。
陈鸾想,原来不知不觉,她居然这样了解他,连他下意识的反应都推想了出来。
苏嬷嬷还没有回来,帘子却被另一名神色慌张的宫女撩了开来,她提着裙角,二话不说就跪在了陈鸾的跟前,脸上两条泪痕明显。
流月一下子护在陈鸾跟前,厉声喝道:“放肆,皇后娘娘还……”
她很快说不下去了,陈鸾也发现了端倪,目光落在柳枝的脸上,脸上笑意淡了下去,心底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
她们都认识眼前涕泪横流的宫女,和流月与葡萄一样,她是自幼跟在纪婵身边伺候的,颇得纪婵看重,就如同流月葡萄与陈鸾之间的关系一样。
陈鸾眼皮子一跳,葡萄将人扶了起来,皱眉问:“柳枝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娘娘,您快救救公主吧,公主快不行了!”
她身子倚在葡萄身上,哭得浑身无力,断断续续地重复:“公主被人下了毒……奴婢出来的时候,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心去请了太医,这会也不知到了没有,公主最后和奴婢说想见娘娘,奴婢这才……”
这才急得没能顾上礼数。
陈鸾面上血色全无,茶盏陡然落地,摔得个粉身碎骨,温热的茶水如小溪一般蜿蜒流淌到了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