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些时候,外头突然有人报信,刑部的人将城东的一个戏园子围了,好像是要找杨公子的麻烦。
蒋明菀一听这话,心里先是一慌,但是又很快镇定下来,一边吩咐人去给衙门的徐中行报信,一边让福安带着人先过去看看,将事情打听清楚。
扬哥儿当时正在家里,听到这消息之后,便要急忙过去看看,却被蒋明菀给拦住了。
“你这会儿去不得,此时还不知内情,你杨伯父一个人陷进去也就是了,你若去了,只怕也是羊入虎口,若是有人趁乱做些什么,那我和你父亲还活不活?”
看着母亲严厉的神色,扬哥儿也不敢再坚持了,只能满心焦急的在家里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福安这才急匆匆的回了蒋家。
他看着有些焦急,一进门就立刻回禀:“太太,奴才过去之后,杨公子已经让人抓走了,奴才使人去打听,这才听人说,定的是妄议朝政的罪名,一起被抓的,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奴才让人仔细打听,也没打听出那人的来路,只怕是,只怕是有些不妥当啊……”
蒋明菀自然是相信福安的能力的,可是福安都没有打听出来的人,只怕背后牵连很大,想到这儿,蒋明菀心中一紧。
“那老爷呢?可将话传到了?”
福安摇了摇头,面上有些不安:“今儿翰林院突然安排了紧要的差事,去给老爷传话的人,连门都进不去。”
蒋明菀心下一沉,阴谋之感越发深了,看起来今日之事,明显是人安排好的!
蒋明菀沉默半响,终于道:“去我娘家,找我父亲,若是我父亲不在,就去找我二哥!”
福安也不知道为何太太会这么说,但是还是立刻应下,急忙出去了。
等到福安出去,蒋明菀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自己这样行事,到底对不对呢?
她现在倒也有些看不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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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蒋家报信的人倒是很快回来了,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她父亲至今也还没有归家,据说是今日礼部也突然有了差事派下来,忙的分不开身。
第二个消息,她二哥倒是在,但是听到这消息之后,却只给她捎了一句话,让她安稳度日便是,不必大惊小怪。
蒋明菀把这话在心里琢磨了两三遍,最后到底松了口气,神色也安稳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好,既是如此,那从现在开始,家里需紧守门户,无事任何人不得外出,一直等到老爷回来。”
福安听到这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该如何处置?”
蒋明菀沉吟了片刻道:“继续让他们打听便是,不必撤回来,还有去给老爷传信的人,也不要回来,继续在翰林院门口等着。”
福安行礼应下:“是。”
等到福安离开,蒋明菀神色这才稍微松动了些许。
二哥并非无情之人,他既然能这么说,看起来今日之事,多半是杨如瑾设下的局,既然如此,自己倒是不必着急了,且看看事态如何发展为妙。
蒋明菀倒是不着急了,可是擢哥儿在听到消息后可是急的不行,火速跑到正房来,见着母亲还在喝茶,忍不住跺了跺脚:“母亲,杨伯父都被人抓走了,您怎么还有功夫喝茶啊?”
蒋明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儿子,道:“那母亲该怎么办?跑到衙门去击鸣冤鼓吗?”
“哎呀,倒不是这个,但是也该让人去打探一下啊!”擢哥儿急的不成。
蒋明菀笑着招了招手,将儿子叫到了自己跟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样大的事儿,我怎么会不派人去打探,只是如今,咱们不知内情,一动不如一静,若是胡乱行事,反倒会乱了安排,不如等你父亲回来,再仔细商议。”
擢哥儿听到这话,有些奇怪的看了母亲一眼,之后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心里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他顿时恍然大悟,有些诧异的看着母亲。
蒋明菀自然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小子,还真是机灵的紧。
擢哥儿此时面上一惊露出了笑来:“母亲说的有理,倒是儿子着急了。”
蒋明菀嗔怪的点了点他的脑门:“既然知道错了,就回去好好读,不要再胡闹了。”
擢哥儿高声应了一句,便兴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弟弟出去,扬哥儿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小子,脑瓜子还真是灵啊。”
蒋明菀也跟着笑了笑,却是没有多言。
聪明是聪明了,但是稳重还是不太稳重,需得好好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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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蒋明菀一直熬到快熄灯了,徐中行这才匆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外头的消息。
“杨兄过几日大概就能回来了。”
蒋明菀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徐中行此时的神色还算轻松,笑着道:“这回袁家父子算是栽了大跟头了。”
蒋明菀听到这话眉尖微挑:“这事儿还真是你们鼓捣出来的?”
徐中行淡淡一笑:“正是,只是之前不知道袁家人会何时出手,因此这才没告诉你,我都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迫不及待。”
蒋明菀瞪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你瞒着我的理由。”
徐中行急忙赔情:“是我不好,只是此事是杨兄主导,我也不好……”
“行了行了。”蒋明菀终于笑出声:“办妥了就好,只是以后可不能这样吓人了。”
徐中行这才松了口气,上前轻轻搂住了蒋明菀:“多谢夫人谅解。”
蒋明菀轻轻捏住了徐中行的袖子,面上也露出一丝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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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袁家却显得格外的凝重,袁成壁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卷宗,神色有些难看。
“可审问清楚了?那人真的只是外地来的行商?”
袁同徽的面色也很难看:“是,我反复找人斟酌比对,那人的确是个行商。”
袁成壁气的将手中的卷宗直接扔到了桌上:“那他怎么会跑到惠王府上去!”
袁同徽咬了咬牙:“他有个亲戚,是惠王府上的奴才,他过去,是为了攀关系。”
袁成壁神色微凝:“既然能联系上,或许也可以做些文章。”
袁同徽皱了皱眉:“可是当时审问的时候,谭岑也正好过来了,您知道的,他可是皇上的人。”
袁成壁冷笑一声:“你又没说谎,至于内情如何,还要看皇上判断。”
袁同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看着父亲此时的脸色,也不敢纠结,只能点头应下。
“是,我这就去准备。”
袁成壁挥了挥手,让儿子退下。
等儿子出去,他这才瘫倒在椅子上,面上神色十分凝重。
他当然看出了这事情里的蹊跷,以杨如瑾的心性,真的会给他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吗?
只怕不会。
可是抓捕杨如瑾的事情已然惊动了圣上,自己若是不能拿出些东西来,只怕更会引得圣上猜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袁成壁心中纠结万分,一边是当年他与杨如瑾把酒言欢的场面,一边又是杨老大人死后杨如瑾看他如同看死人的眼神。
他曾和杨如瑾相交,甚至有段时间,两人可以称得上是挚友,他最明白杨如瑾的本事,也最明白他行事的风格,他知道,自己这回棋差一着,那么等待他的,只怕会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些,袁成壁心中越发惶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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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有关于杨如瑾案件的奏折便呈报到了皇帝眼前,一份是刑部呈报上来的,一份是都察院呈报上来的。
两份奏折,说的都是一件事,可是其中的措辞口吻,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完全是两样。
皇帝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完了这两份折子,面上神色不变。
他先捏着谭岑的折子看向他:“除了这些,那行商可还有旁的证供?”
谭岑摇了摇头:“目前只审出了这些,微臣觉得此事大有蹊跷,还需仔细审问。”
袁成壁此时看了一眼刑部尚书,那人立刻站了出来:“臣倒是觉得此事事实清楚,无须再审,杨如瑾因为当年之事,对朝廷心存怨恨,其心当诛!”
皇帝听到这话,面上依旧没什么波动,他略显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殿中的人,等看到袁成壁的时候,眼神顿了顿,然后又轻轻移开。
许久他终于道:“还是仔细审一审,不然旁人倒以为朕昏庸无能。”
他一说这个,在场之人都急忙起身连道不敢。
皇帝却只是摆了摆手:“好了,不必多言了,都下去。”
皇帝都这么说了,朝臣们便在袁成壁的带领下起身告辞离开。
袁成壁心里期待皇帝能开口留下自己,可是等他出了大殿的门,皇帝也一言不发。
袁成壁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而此时坐在殿中的皇帝,沉思片刻,却道:“去传徐翰林过来,我这几日有几处道经有些不解。”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心中微微一惊,但是还是恭敬应了一声,然后缓缓从殿中退了出去。
他走到殿外,远远看着被人簇拥着走了好远的袁成壁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大周的天,又要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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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家中的蒋明菀却并不知道宫中事情的变化,因为她现在在家里,也已经忙得腾不出手了。
就在今早,扬哥儿的媳妇,突然说是肚子疼,蒋明菀一听不好,立刻让人将孟文茵抬进产房,又让人去请府医过来。
自打孟文茵怀了身子,蒋明菀便做主请了府医进门,也是怕有个万一。
结果正好便利了现在,府医很快就过来了,然后一看情状,立刻断定要生了。
得亏产婆什么的都是早就备好的,徐家也开始因着此事忙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