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菀很看重这门婚事,因此准备的也很齐全,而孟家更是一片热闹的场景,亲戚来了不少,相熟的宾客也有上门的。
这也不奇怪,这几日京里有起了另一种传言,宫里的王贵妃有了身孕。
这消息只一传出来,各处便反应不一,但是大家大体上还都是高兴皇帝又增添子嗣的,可是奇怪的却是皇帝的态度,他仿佛看起来对此并没有多高兴似得。
反而比起之前对王贵妃多有疏远。
如此态度,自然也引动了京里其他人家的态度。
他们再蠢也看明白了,皇帝仿佛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看重王贵妃。
而这个消息一流露出来,之前那些顾忌王家而不敢和孟家相交的人,顿时各个都仿佛解了封似得,断断续续也开始上门了。
孟夫人虽然气这些人势利眼,但是毕竟也不想自己女儿的小定太过凄冷,因此到底还是忍着恶心笑脸相迎,也挑了几家相对好的下了帖子。
也是因着如此,才有了今日热闹的场景。
蒋明菀自己都有些没想到。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笑着与来人应酬了几句,然后便是定亲的正礼,送定亲礼,又在媒人的见证下合了婚书,如此孟家小姐和扬哥儿也就彻底坐实了婚约的名分。
周围全是一片恭喜之声,蒋明菀虽然面上带着笑,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感叹,真真是祸福相依,王贵妃有孕本是件好事儿,但是没想到爆出来之后,却反倒落了下风,而且也没想到皇帝竟然对自己的子嗣如此不当回事。
或许也不是不当一回事,而是看出来了王贵妃的野心,因此才用这样的态度敲打她。
往更深处想,或许也就是这样冷淡的态度,才会让人将视线从王贵妃的肚子上挪开,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毕竟皇帝如今的几个儿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年怀文太子德才兼备,几乎是皇帝和大臣们眼中最完美的继承人。
可惜天妒英才,不过才二十出头,人就一病没了,怀文太子这一过世,皇帝也仿佛陷入了癫狂,金口玉牙非说太子是被人给害了的。
那段时间京里风声鹤唳,皇帝几乎把能查的都查了,可是却一点实证都没有,只隐隐有一点指向端王的痕迹。
可是即便如此,皇帝也没有放过端王,这个以往被他宠的几乎和怀文太子平起平坐的儿子,只是一封口谕,便被禁锢在府中,无诏不得出。
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端王依旧丝毫没有被放出来的迹象,蒋明菀听人说,端王如今过得极为凄惨,甚至到了缺衣少食的地步。
而端王的生母李贵妃,也在此事之后被彻底冷落,如今在宫中都不知是生是死。
想着这些,蒋明菀又忍不住感慨,帝王之爱果真如同水中浮萍,根本经不起任何的风雨。
而如今皇帝膝下,除了端王,便只剩下睿王和惠王两位成年皇子,睿王名声极好,在士林中颇有声望,而惠王虽然看起来平庸,却又居长,因此文臣们又有许多倾向惠王。
如此衡量之下,皇帝的态度更是显得十分摇摆不定,今儿给睿王家里赐东西,明儿又夸赞惠王的儿子聪慧。
反正看起来仿佛对两个儿子都十分满意。
也正是因为这种态度,储位之争才越来越暗潮汹涌,毕竟皇帝的年纪可不小了,文臣们再清高,也得想一想自己的后路。
想着这些,蒋明菀心中越发沉重。
她当然知道最后胜利的人是谁,只是这一世还会和前世的发展一样吗?
她竟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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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小定礼,蒋明菀几乎将自己这辈子的客气话都说完了,不过整体还算圆满,并没有什么人出来捣乱,蒋明菀看着孟夫人仿佛也松了口气。
她心中暗笑,如今王家人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哪里有功夫来找孟家人的麻烦呢。
定礼结束之后,蒋明菀带着杨哥儿回家。
杨哥儿脸上满是笑,看起来也很高兴,他还笑着和蒋明菀说:“今儿孟伯父还将我叫过去在一众大人跟前介绍了我一番,那些大人们竟也考较了我一回,我都答上了,孟伯父的的脸色别提多高兴了。”
蒋明菀笑着点了点儿子的额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扬哥儿嘻嘻一笑:“这本就是我的本事,藏着掖着做什么。”
蒋明菀笑着摇头,当年二哥仿佛也是这样,锋芒毕露,毫不遮掩。
想到这儿,她的笑突然顿了顿。
可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变得纨绔不堪,不思进取。
蒋明菀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记忆竟有些模糊了,仿佛只是一夕之间,那个聪慧的二哥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蒋明菀心下觉得仿佛是有什么不对,可是却偏偏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再不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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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母子俩回了徐家,蒋明菀就将儿子叫到了跟前,嘱咐他一些事情:“你的亲事也定下了,过段时间我也得回江北去了,你这段时间就先住在你外祖家,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回老家去,秋闱的事儿,你尽力就好,不要太逼迫自己,我和你父亲,总盼着你好好的。”
扬哥儿却毫不怯场:“母亲也太小看我了,我积累多年,一个秋闱还不是手到擒来。”
蒋明菀笑着摇摇头:“行行行,这话算我白说,那我就祝你马到功成。”
扬哥儿这才笑着点头:“有了母亲的这话,孩儿一定拿个举人的功名给您看!”
蒋明菀看着儿子如此活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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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完亲之后没几天,蒋明菀也开始收拾行囊要回江北了。
蒋夫人十分舍不得女儿,拉着她的手道:“何必这么着急走呢,再多呆几日。”
蒋明菀苦笑:“我也想多呆几日,可是眼看着要入冬了,入冬后的路可不好走。”
蒋夫人一想这话也对,也不好再劝了,只是面上却有些不舍。
蒋明菀心中也难受,但是还是搂住了母亲,柔声道:“母亲放心,我这回去了江北,应当很快就能回来了,等徐中行调入京中,到时您想要日日见我也是行的。”
蒋夫人听着这话,只当女儿是在安慰自己,调入京城的事儿哪里会这么简单,更不必提徐中行还是被皇帝亲口贬斥出京的,可是她也不愿女儿难受,因此勉强打起精神来,笑着握住了女儿的手:“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今儿的话,你可不许不认账。”
蒋明菀笑着点头:“我虽不是君子,却也是一言九鼎的。”
如此,母女俩之间的氛围这才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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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蒋明菀离开的日子,蒋家人又是全体出动送她,甚至孟夫人和孟小姐也来了。
孟夫人还送了她许多吃食,说都是她家乡的特产,让她尝尝味道。
蒋明菀自然是笑纳了,又谢过了她一番。
而孟小姐作为蒋明菀未来的儿媳妇,也送了蒋明菀一些东西,蒋明菀看了一眼,竟是她自己做的一件斗篷,用的是上好的皮子,十分厚实,也做的很精致。
孟夫人笑着道:“我们茵姐儿也是个实心的,知道夫人回乡,便怕夫人路上冻着了,因此赶了几夜做出这件斗篷,只盼着夫人一路平安。”
蒋明菀笑着点头:“有孟小姐这番用心,想来定能一路平顺的。”
看着蒋明菀如此捧场,孟夫人心里也觉得高兴,立时又拉着蒋明菀说了许久的话,后来是看蒋夫人过来了,这才松开了亲家。
至于蒋夫人,她也拉着蒋明菀叮嘱了许多,眼看着船要开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
蒋明菀看着母亲神色,也是眼圈一红,她抬头看向一起来的二哥蒋明昱,柔声道:“二哥,我要走了,日后父亲和母亲就要劳烦你和大哥照料了。”
蒋明昱依旧满脸的笑,他点了点头:“妹妹,你就安心回去,父亲母亲我都会好生照料的,你不必操心。”
蒋明菀忍着泪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蒋明昱突然又开了口:“妹妹,我还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蒋明菀顿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哥哥,而此时的蒋明昱神色却端正了许多,他定定的凝视着妹妹,许久才低声道:“你告诉徐中行,莫要行险。”
这话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蒋明菀听进了耳中,连一旁的蒋夫人都没听到。
而蒋明菀却是一愣,并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在蒋明菀的心中,徐中行几乎就是稳重的代名词,行险,她几乎从未见过徐中行做过什么超出自身把握的事情。
可是她也了解二哥,知道他不会无中生有,蒋明菀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蒋明昱此时也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笑着道:“好了,别想了,赶紧上船,再不走可就迟了。”
蒋明菀这才压下心中心思,与父母兄长还有儿子再次道别,这才上了船。
她看着扬哥儿对她拼命的挥手,看着母亲终于落下来的泪,看着二哥似笑非笑的神色,终于也忍不住啜泣了一声,只盼着她下次回来时,再不必经受这样的骨肉离别之苦。